果不其然——
“操——”这一声居然是军训以来最整齐的喊声,不仅如此,中气十足。
看戏的高三年段不明所以,发出的是‘哇靠’。
二十八中队目瞪口呆,一个音都冒不出来。
想当初,他们吐槽总教官时可没避着自家教官。
“操,总教官他妈的就不是人,是禽兽!”
“大早上的请我们看朝阳?大晚上的请我们赏月?有病啊!”
“下雨天还站军姿?他脑子里全是水吧?”
军刺教官坐在墙角阴凉处,唇角微勾着听二十八中队抱怨,时不时还附和两句。
“对,他不是人。”
“脑子里应该都是水。”
看着军刺上台,除了感觉错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要凉。
军刺简单做了个开场白,低沉且带着打趣意味的嗓音回荡在操场上方,配上他那张俊脸,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这种感觉就好比脖子里卡了一根鱼刺,上不去下不来,噎得慌。
军训汇演结束后,为期十天的军训正式落幕,那天正好是周六,高一新生终于可以回家了!
桑幼收拾完行李箱就去了梵天寺旁边的公交车站,这会已是日薄西山,落日隐在林梢后,随着微风沉沉浮浮。
正道上车流不绝,小道上静谧无声,在景区卖玩具的老爷爷踩着挂满气球与小玩意儿的自行车,缓慢而行,满头白发的奶奶手搭在自行车后座慢慢走着。
夕阳拖着他们长长的影子。
桑幼很喜欢观察生活中平凡的细节,以前身边的朋友说她共情能力太强,是个感性多情的人。
她收回视线盯着脚尖发呆,再次抬眼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周砚。
这个背影她看过无数次。
周砚体态极好,他杵着行李箱静站着,过了会,身侧缓缓停下一辆小车,他撑着车窗俯身,不知道在跟车内的人讲什么。
当他重新站直时,偏头似乎是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桑幼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加速,错愕了一瞬,一辆公交车便停在了眼前,隔绝了视线。
桑幼看了眼车号,匆忙上了车。
站在黄色区域还没上去,司机就说:“戴口罩。”
“什么?”
“戴口罩。”司机叔叔指了指车上贴着的标识‘为疫情防控,请乘客乘车时佩戴口罩’
“!!!”
“不好意思,我忘戴了。”桑幼连忙低头道歉。
八年后疫情早就过去了,逐渐成了时代身后的一道影子。突然穿回20年,疫情高发期,不适应是难免的。
这个时期基本人人都随身戴口罩,桑幼怀着看运气的想法去翻书包,翻到口罩后简直感动得痛哭流涕。
找位置时,她存有私心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扒着窗户再度看向周砚站着的位置,那里早就没了人。
桑幼失落了一瞬,重新收拾好心情开始回忆这一时期的事情。
她不是本地人,因父母在宴市打工才来了这里。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搬家,住在靠近海滨的地带,爸妈的工作应该还没有变动,小老弟在上初二,家庭应该没发生太大的矛盾。
桑幼只记得大概,再细的就回想不起来了。
思绪飘忽后,她突然想起以前大学同学问她,要是穿回高中,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她记得自己当时微笑着回答,紫砂。
开玩笑,好不容易拼死拼活度过的三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能不想死吗?
在桑幼看来,高中只适合怀念,不适合重开。
就算重开也只适合那些牛逼哄哄,各种技能点满的人,像她这种要啥没啥,脑子像鱼缸养着一堆鱼的人,重开就是回炉重造,白手起家。
她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没一样通,而且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偶尔关注花边新闻奇闻轶事。她偏安一隅,眼界只由书籍来给。所以她没法利用什么预知能力为自己图便利,反之,她融不进当下的时代背景,只觉自己像个外人游离在外。
比如她刚才连戴口罩都忘了。
要说长处,大概就是文章写得比较好。
桑幼敛眸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发了一路的呆。
下车后,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
她上辈子高中毕业后去北京读大学,读了四年便准备回老家。因为爸妈常说,人生一世漂泊不定,最后还是得归根,祖辈在哪里,根就在哪里。
宴市只算她漫漫人生中短暂的停站点,该走了,便走了。
所以自高中毕业后她再也没回来。
这里不应该有个十字路口吗?这个菜市场是个什么鬼?菜鸟驿站呢?怎么有这么多芒果树?……不对,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房子?不是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吗?怎么有这么多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