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过螺钿漆盒，抬手间上面的阵法便消弭，里面摆了一根赭红色的发带，已经隐隐褪色，像是常被人摩挲所致。
他眸光柔和一瞬。
孟珈……太像他了。
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风格，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位死去的诫司司长。
甚至在刚刚，本来以他的性情是不可能忍受旁人离他这么近。
但当韩归远紧闭双眼，只靠感知时，他分明觉得，那人就是他。
他的感知欺骗了理智，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洛君望逐出殿外。
但在这几十日，韩归远暗中用了各种办法查验，都表明孟珈并非夺舍易容，就算是昔日擅阵法符咒之术的逍遥门也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孟珈就是孟珈。
韩归远低头，指尖勾起发带一角，看那柔软布料奄奄搭在他指节处，不似被那人戴着时的飘逸悠扬。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追思的过去。
“你也当真狠心。”
“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梦里见一见我。”
第十章 欢迎仪式
次日清晨，重陵学宫外。
洛君望委婉且坚定地拒绝了韩归远要百忙之中抽空亲自送他到学宫的动作，昂着头表示自己已经是一个长大的男子汉了，能自己上学。
开什么玩笑，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学宫，不引起别人注意地默默调查邪魔奸细一事。
但韩归远还是让屈怀帮他拎着简简单单一个储物袋送他去学宫。
不像是上学的，倒活脱脱像凡俗的哪家富贵少爷出游。
他被一路御剑带到了重陵学宫的山门前，被屈怀放下，将储物袋仔仔细细系在他腰间，耐心叮嘱。
“这里就是重陵学宫山门了。学宫有令，仙门百家子弟都不许侍从跟随，接下来的路要小师叔自己走上去了。”
他拧眉将洛君望袖角一点褶皱拉平，堂堂玄羽令统领竟像一个侍从一样跟着他帮他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谢你。”
屈怀愣了愣，抬头看见小师叔展开一个笑脸，年轻的脸上满是认真。
“我会报答你的。”
他失笑，像哄小孩子一样点点头。
“好，我等着小师叔报答我。”屈怀直起身，“小师叔记住，在学宫里要尊敬师长，友爱道友。但要是真的有什么人胆敢对你无礼，不用怕对方的门第和修为，与我说一声，我自会来为小师叔主持公道。”
洛君望满口应允。
放心吧，他只是悄悄进去查个奸细。
绝不惹出什么大动静。
洛君望送别了一步三回头的屈怀，转头看向白玉廊门高高耸立。
右边立一座奇石，上书“重陵”两个大字，龙飞凤舞，入木三分。
正中有一条直入云霄，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这条山道叫问心道，一共三千青石阶，直通向重陵学宫正门。
学宫有令：凡初次入学者，管你是凡俗子弟一朝悟道，还是仙家嫡传天姿灵秀，都必须不使用灵力符咒，不依靠法器亲自走完这三千阶。
而走时看见道旁奇石秀景而不为之所惑，坚定信念，在一步步向上走的过程中逐渐反思记过，达到问心问己之用。
当初洛君望还是一个七岁孩童的时候就走过这三千阶，真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埋头一脚踏上青石阶，抬头的一瞬间，仿佛正看见有人影立在他身前，转头笑他个子小腿短，走石阶走得也这么慢。
洛君望敛住眸中神色，一手提起长长素袍，稳稳拾级而上。
当他能看见重陵学宫重重屋影和隐约红光之时，太阳正西沉。
洛君望抬头抹了一把汗，费劲抬起一只脚踩到下一台阶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观赏路边美景了。
不愧是问心道，果然能问心。
洛君望咬牙切齿艰难挪了一步。
问出了他想杀了韩归远，一把火烧了重陵的心。
腰间玉简突然轻亮，洛君望停住脚步，抬起一只疲软的手臂看了一眼。
是卫子桓问他到哪了。
洛君望有气无力的回过去。
——快到了，再等我一刻钟。
——那你走快些，我们在门口迎着你。
洛君望敏锐注意到一个字眼。
们？
他在仙首盟这些时日，没出去过，就结识了一个卫子桓。
哪来的“我们”。
不过洛君望倒也没太在意，又输了点灵力过去。
——我尽量吧。
他想了想。
——我想低调一点，不被人注意地进学宫，你千万别搞太大阵仗。
卫子桓的消息马上传回来。
——放心。
洛君望把玉简揣回怀里，一步一步走着。真就如他说的那样一刻钟就看见了学宫古朴威严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