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脸上的那一丝僵硬的怒意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压制了下去,只得闷闷不乐地一点头。
“行吧,没事。等客官牙好了再来照顾我们生意。”
云海看着自家几月未见的大师兄一边低声下气的道歉,一边扯着自己离开这条热闹非凡的街道。
他随着李澜之的脚步进了一个幽深僻静的小巷。
两人一路走,直到那些棠春城本地的土著连人影也见不到。
云海先开口,他的声音中甚至还带着点不知愁的嗔怪。
“大师兄,你都来几个月了,怎么也不给我们去个信儿,你知不知道......”
“云海!”
李澜之骤然打断他,回过头来。云海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大的怒意。
“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有来无回?!”他咬着牙,盛怒却又怕被那些奇怪的居民察觉到,只得压着声音。
“你是不是傻?”
云海在大师兄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脸上残余的最后一点笑意也没了。
傻?
他转头冷冷看向李澜之,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云海低低出声。
“有来无回?那为什么你要来?为何先生和韩归远都不让我来?你们将我置于何地?”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素白的侧脸在棠春城冰冷的阳光下散着莹润的光。
“我如果今日不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还是说,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澜之一噎,连忙找补。
“倒也不是。这棠春城现在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暂时出不去而已。”
云海一看就知道自家大师兄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冷冷笑了一声。
“暂时出不去?你还真当我傻。棠春城,以春日海棠满城誉满天下。可我进入棠春城,却是从盛夏进了深秋,海棠没见影子,桂花香倒是糊了一鼻子。”
他又闻到了那股甜腻腻的香气,打了个喷嚏。
“真的,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桂花。这边种的是什么品种......赶明儿带回去几个种子研究一下。”
李澜之眼神复杂地看着话题歪了的师弟,半晌扯了扯嘴角。
“我就猜瞒不过你。”
云海哼了一声。
知道瞒不过你还要瞒。
他揉着鼻子,继续往前走,一点也不为眼前的诡异情形忧心。
“今日那小贩看出我是外乡人,明显是想要逼着我喝了那晚桂花糖水......喝了就不想回家了?”
云海嗤笑一声,意有所指。
“是不想回家了,还是回不了家了?”
李澜之跟随他的脚步一顿,抬眸看了自家师弟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明的情绪。半晌才闷闷地接上他的话,语调低低的。
“我猜,应该是......回不去了。”
云海闻言突然一停,回头看垂头缓步的大师兄,心中升起意思不好的预感。
“你......没喝那糖水吧?”
对面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眉眼之间沉闷郁色骤然消散开来。
他毫不犹豫地否定。
“怎么会,你大师兄没有这么傻。”
云海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听身边人讲话。
“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看出来这里的不对劲了。棠春城的居民们......”李澜之艰难地接上下一句,“都不太正常。”
云海疑惑。
怎么个不正常法?
李澜之看出他的疑惑。
“这里白天就如你刚刚看到的那样,表面上风平浪静,毫无波澜。但你仔细观察那些城内居民,只要你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又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就会......我也没有尝试过真正激怒他们的下场。”
“而且这里的时间不对。按理说,现在的人域应该已是夏日,但这里仍是深秋。桂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仿佛花期无尽。而且,这里的居民也在永远重复着一件事。”
“一件事?”
“对。卖糖水的糖水永远不见底,城东家段员外连续嫁了四个月的女,张秀才天天都在中举,在菜市场已经发了四个月的疯了。”
他无奈地转头看向云海,“这里的时间好像停滞了。”
云海皱眉。
时间乃是天道规则中的最禁忌,最不可违逆触碰的一令。棠春城此举......
他瞧见太阳西偏,已有霞光挂天。
“时间停滞,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违抗天道规则。而且。”他声音冷下去,如同同样阴冷的风一样。
“时间不在流逝,那可不就是死人嘛?”
李澜之一抖。
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巷的尽头,一条河流在他们面前。
“死人,活死人。你的意思是说,刚刚那些人都是活死人?”
云海走的有点累,在河边蹲下来,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