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并不理解这位佛门尊者的深奥发言,往后靠在椅子上,声音漫不经心。
“行吧,要算就算。”
摩伽尊者阖了一下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脸上出现了一种冷淡,仿佛居高临下的悲悯。
“云……海。”他像是不习惯念这个名字似的,停顿了一下。
“亲缘淡薄,累累絮业积于危塔。”
韩归远的眼神转冷到了过去,云海却没什么表示,甚至笑吟吟地等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尊者给他批命。
尊者闭上眼,低垂的眉眼显示出一种奇异的悲天悯人。
“可惜。势若镜花水月,形如昙花一现。最后鲤困毙于醴。”
他叹道:“月毁于华。”
第六十八章 三日约
佛门的尊者金口玉言,一句就断了生死。
云海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首座上那位年纪极轻的盟主却失了态。
他骤然起身,身上带着勃然怒气,语调沉冷。
“尊者慎言。云海司长乃是人域支柱,尊者如此胡言乱语创下口业,不怕有朝一日业障反噬己身吗?”
云海自己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是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他。
这话说的......太重了。
他斟酌着开口劝解。
“盟主言重了,尊者肯言明我命中劫数,是为我考虑,哪里是口业......”
“这是命中劫数?”韩归远看上去极气,眸色含冰,“他直接断言你下场凄惨,分明是夸大其词,哗众取宠。”
云海又安抚了几句,摘星阁的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缩着头看这两位有来有回地一句接一句,心里犯嘀咕。
不是说这两人关系出现裂缝,日渐冷淡了吗?
今日看......起码盟主不是那个意思的啊。
而处于舆论中心的另一焦点的摩迦尊者,从说完那句暗含着不详意义的命词之后,就阖上了眼,再未说一句话。
摘星阁法会结束,云海拒了其他人小聚的邀请,径直走向孤身坐着的官意。
他俯身看自家师妹微微蹙起的眉,又想到刚刚法会上元渡与杜徊的亲密模样,头疼地叹了一声。
“别气了,你之前不是总说,男人是需要时刻敲打的吗?这次机会到了,你不去敲打敲打他?”
正在小口抿酒的官意愣了一下,眼中浮起一分疑惑,似乎不明白云海在说什么。无意间瞥了一眼元渡的方向,恍然大悟,好笑地弯了弯眉。
“想什么呢?他还不至于让我这样。”官意随手将小酒杯掷在桌案上。
“我担心的是大师兄,这么多天了,也没传回来个信儿,联系也联系不上他。急死人了。”
“大师兄?”云海皱眉,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师兄去哪了?”
官意偏头看他一眼,发现云海是真的不知道,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体,犹豫道。
“棠春城啊。他走的时候你还在养伤,大师兄怕打扰你,就没跟你说,但是......”
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看向眉眼沉凝的云海。
“棠春城属诫司管辖。盟主......没跟你说吗?”
云海深吸了一口气,在官意停滞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点怒气。
“真是好样的。我管辖的地方出了事,派了我的师兄去处理,却直接跳过了我。到头来,只有我这个名义上的当事人不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
官意连忙拉住自家师兄的衣角,眼角瞥了瞥已经往这边看过来的人,低声道。
“小师兄别气,小声点。盟主此举也是考虑你重伤在身,去不得棠春城。而且城主本就有直令仙门百家之权,这样行事也没有半分不妥。”
可云海只是摇摇头,转身找寻人影,声音低下来。
“你不懂。”
旁人确实不懂。
他与韩归远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冰冷僵硬的上下级关系,这中间夹杂着数十年的朝夕相处,有惺惺相惜,更有不可对外人道的莫名情愫。
而韩归远这番举动,直接推翻了过去云海所认为的尊重与依靠,打破了两人堪堪维持住的一个平衡。
他直接走向韩归远的方向。
“盟主,李澜之前往棠春城之事我事先为何不知?”
韩归远正与卫恒交谈,他眉宇间还带着刚刚法会上残留下来未消的愠意,就听见云海的话。
俊逸从容的仙君几不可闻地僵了一下,抬眼看他。
“此事......回去再说。”
法会上还有许多未离开的仙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抛来眼神。
“这难道还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吗?不能就在这里说?”
卫恒眉心一跳,低声喝道:“云海,怎么说话的?!”
云海感受道旁边有意无意扫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勾唇笑了笑,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