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今天救下了明天再愧疚而死,他程放鹤已经跑路,可没人给活下来的人做心理建设。
陆续还有几十人离开,余下的说些“上有八十老母”“朝廷拖欠军饷”云云,似乎是在给同伴解释,也似乎在给自己解释。
见众人逐渐安定下来,程放鹤指着一道稍显宽敞的门,“这条路有多个分叉,通往不同方向的远郊。你们听见夏军从头上过完了,尽量多等些时辰,实在饿得不行,再卸下铁甲出去觅食。”
“至于之后如何,要看夏人是招抚还是赶尽杀绝。本侯只能帮到这了,以后的路,你们自己来选。”
刘副将涕零,抱拳道:“侯爷对锐坚营的大恩,所有军士都会永生铭记!”
程放鹤深深地笑了,“别谢我,谢林将军吧。”
锐坚营和他的主线任务没有半点关系,但这是他穿的最后一个世界,在当个任务工具人之余,他终于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
“侯爷,那边还有最后一道门……”
程放鹤招呼所有侯府侍卫过来,打开那道门,“走,跟本侯回府。”
……
这条隧道通向临川侯府,一行侍卫回到熟悉的院中,立即按照先前的布置分散到各门,着手防御侯府。
此时,夏军已冲入城中。第一批前锋军直闯皇宫,塞不下的就奔向公侯府邸。
临川侯府守卫人多,墙也坚固,夏人最后才开始攻打这里。
守卫们忙着堵门放冷箭,暂时拦住入侵者,听外头高喊:“我乃大夏前锋军李将军,越国已亡,临川侯速速开门受降!如再顽抗,府中上下格杀勿论!”
无人回应,对方又道:“听听这是谁——”
紧接着,门外传来断续的哼哼声,门里魏清听出来:这是公孙侍卫长的声音!
魏清急忙跑到后院,自家侯爷正在树下,用锄头一下下挖土里的酒坛。碎土混着落叶,好不悠闲。
听到门口的事,程放鹤微微蹙眉,“继续防守。”
原书说前锋军主将李光耀勇猛狠厉,虽然能冲锋陷阵,军纪却最差。就算现在开门,公孙猛也难逃一死,侯府上的东西也会被前锋军毁掉。
而直觉告诉他,夏人不会杀公孙猛。
程放鹤忙活半晌,终于挖出一坛酒,泥土落了满身。他脱下蒙灰的绛紫色广袖衫,露出贴身素白单衣,衣裳下玉肌皓腕,依旧不惹尘埃。
一名侍卫举着一封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侯爷,有人从后门投信进来,那人骑着马蒙着脸,扔下信就走了,没看清容貌。”
程放鹤展信:“夏人屠戮越国公卿,城外安全。”
落款是……徐朴?
他见过徐朴的笔迹,和眼前的比较,倒确实能对上。可徐朴为何能给他写信?难道被夏人拿住了,是被逼的?
他懒得深思。反正也不打算跑。
再过半晌,魏清又回来禀报:“门口换人了,季……季将军来了,让侯爷开门……”
程放鹤点点头,“府上除了侍卫,现在还有旁人么?”
“没有了,最后一批杂役方才从地道离开。”
“嗯,做得好。”程放鹤卸下腰间的玉坠,随手递给魏清,那是块名贵的血玉,夏军要再晚来几天,这东西就会被当了换军饷,“辛苦了,你也快走吧。”
魏清不肯收,“侯爷遣散所有人,那您自己……”
程放鹤强把东西塞给他,抱起酒坛转身,“本侯去会会故人。”
……
侯府五百侍卫,一部分正拼死堵住四面府门,另一部分则从府中各处向外发射冷箭。
听说季允在外面领兵,侯府整套防守方案皆出自他手,本以为他必有破局之法,没想到冷箭竟不断射中夏军,府墙外倒地一片。
但这是杯水车薪。越京沦陷,临川侯府又岂能独善其身?
突然,无心阁里飞出一只大红大绿的鸟,鸟足上勾着一幅展开的卷轴,上书“撤”字。
喳喳带着这个字绕侯府一圈。侍卫们瞧见信号,纷纷停手,立即将所有出入口插死,一齐奔向最近的地道。
侯府防守方案的最后一步,叫做逃跑。
……
用铁链和桌椅堵门,其实支撑不了多久,逃命的洞口一封死,侯府正门就被撞个稀碎,夏军一股脑涌入。
看到空空荡荡的院子,夏军都惊呆了。
李光耀咬牙道:“临川侯不是藏了就是逃了,速速封锁府邸,搜人!”
“等等。”
阴冷的声音拦住了他。
高大之人身着银甲,左腰间别着剑,缓步出列。他所经过处,众人无不自觉让行。
“李将军带人去下家,这里交给我。”
他毫不掩饰汹涌的恨意,左手按住剑鞘,像是下一瞬就要挥剑砍下谁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