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随从听得激动不已,程放鹤却眉头越压越低。
整个计划听上去很诱人,但最关键的问题是——越国不可能打退夏人。
越国腐朽早已不是一两日,没有马丞相,这个盘根错节的朝堂也会由别人操控。如今死而不僵,徒有繁华罢了。就算季允夺得下锐坚营,也救不了这个行将覆灭的朝代。
况且程放鹤不能让越国战胜。穿书者无论是否完成任务,只要彻底转变了剧情方向,世界崩塌,就会和系统一起被抹杀。
后一个理由季允不知道,但前者,程放鹤不信季允想不明白。
“季允,随本侯回去。”程放鹤的语气不容置疑。
季允还要再劝,话未出口,先被程放鹤抓着胳膊拽出营帐,拉到车上。
“回侯府。”
车上,季允侧坐着,握住临川侯的衣角,“侯爷不能再等了。待夏国打进来,营中将士上了战场就是送死!”
程放鹤用掌心移开他的手,收拢衣摆,“你我救不了他们,还要和他们一起去送死么?”
在程放鹤眼里,拯救锐坚营的唯一方法是就地解散,但那根本不可能。
“季允,大才者担大任,你要救的不是锐坚营,也不是越国——是天下苍生。”
季允不断摇头,微颤眼波里似有说不清的心绪。程放鹤担心话说重了,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肌肤相触的一瞬,少年却开始发抖。
“侯爷让属下拜师、练武、读书,想的从来不是季允这个人,而是天下苍生,对吗?”季允咬得唇瓣发白,“可季允见您的第一面,就把其余的排在了侯爷之后。”
“无论战局如何,季允都有本事护得侯爷平安!”
车厢狭小,不然程放鹤觉得季允定要跪在地上,此时他只坐了个边,身子压低,话音是强撑的冷静:“属下愿一生侍奉侯爷,只属于侯爷一人,侯爷可否也……”
“属下斗胆,”他缓缓抬头,眸光执着坚定,“季允甘愿做您的随从,却更想与您并肩而立。”
车厢里空气凝固,但闻吱呀的车轮声。
许久,程放鹤轻嗤道:“季郎的意思是,想让本侯娶你?”
“不、属下不敢……”季允话音很快低下去。他方才的话实在没有第二种理解。
这个时代中显贵男子纳男妾的不少,娶男妻的却不多,即便生来喜欢男子,很多人也选择娶女子为正妻。毕竟需要嫡子继承官职爵位,愿娶男妻的往往是不在乎名利之人。
程放鹤现在仍是越国临川侯,一个随从向他提这种要求,的确需要很大勇气。毕竟季允求的不只是地位,更是临川侯为他守身,像他一样承诺一生只爱一人。
——而程放鹤等的就是这句话。
“本侯娶你倒没什么,”程放鹤淡淡道,“只是娶你之后,可还能纳其他的妾室?”
“这……属下……”季允哽着脖子,像是被卡住似的。
程放鹤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想答应,却根本给不出拒绝的理由。
程放鹤扶着他的肩轻轻揉捏,迫使他紧张的身体放松,“季郎这几日累了,别想太多,歇歇吧。”
他说着别过头去,听见季允几次开口叫他,却一声也没应。
回到侯府,程放鹤让季允继续住在无心阁侧殿,只管叫他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旁的一概不说。
季允明白,这就是无声的拒绝。侯爷不让他上战场,不让他管锐坚营的事,也不想给他一个名分。
他在房里枯坐整夜,没向任何人诉苦,亦无人主动关心。
次日他洗了脸,重新装束整齐,不像从前一样过问侯爷的情形,而是去侍卫所找师父。
“你怎么来这了?”林执中有些讶异,“你……想好了?”
季允摇头,“一味想下去也没有结果,侯爷不愿让弟子在锐坚营做事,弟子思来想去,能做的只有护卫侯府。”
“师父在府上练兵多年,如今边境生乱,万一……侯府也该做好预案才是。”
林执中下巴朝里间一抬,“侍卫所练兵的档案都存着,你自己去做吧。我和临川侯没什么交情,不愿替他操心。”
“师父想离开越国吗?”季允忽然问,“不如和侯爷说,侍卫所的事弟子来管,不要再拘着师父了。”
林执中冷哼,“你担心为师对临川侯不利?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他。”
季允拜过师父,一头扎进侍卫所档案中。有了编兵法的经验,他看这些文书轻车熟路,很快发现林先生是侯爷说什么她做什么,只管完成侯爷的要求,而不主动谋划整个侯府的布防。
他现在要做的,则是将训练有素的侍卫重新编队,分配兵力,确保侯府面对外敌时没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