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彦不敢想那样的痛苦和难堪，他只让司机加快速度。
好在中午并非京市拥堵时刻，裴景彦的车在附近停下，来不及找车位，他已经大步上去。
宴会厅，苏青染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眼泪，发现越擦越多，索性懒得擦了。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不只是见笑，今天之后，苏氏千金在订婚现场被未婚夫抛弃打脸这件事，估计将会容蹬热搜。
到时候，笑话她的不止现场这些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吃瓜的网友。
苏青染从台上下来，卢若兰不放心，要扶她，但她坚持自己走。
她已经站在聚光灯下，不想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的缘故还被所有目光凌迟。
这条耻辱之路，她一个人走就够了。
红毯有些长，她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云端，深深浅浅，但她依旧挺直脊背，微微扬着下巴，那是礼仪课上老师教的。
无论深处什么低谷，都不能被压弯脖颈。
直到苏青染走出大厅，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男人。
裴景彦因为一路跑过来，呼吸稍微有些凌乱，头发在门口时候被风吹过，也并非平日里十分精致的模样。
但显然，苏青染并没有要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她见到他，再不像平日里那么疏离而礼貌，而是直接绕开裴景彦就要往前走。
几乎是下意识地，裴景彦往侧面一步，挡住了苏青染的去路。
这么一瞬，苏青染才将目光落在裴景彦的身上。
不得不说，裴景彦和江辰凛同母异父，所以二人在五官上还真有那么一丝相似，但因为气质截然不同，所以苏青染从未将二人联系在一起过。
但现在不同了。
她瞧着那么一丝相似的眉形，眼底一点点染上怒火。
而面前这人，竟然还挡住她，不让她走。
苏青染脑海里理智的那根弦，在绷到极致时候，因为这么一小点儿压力，彻底断了。
她用从未和裴景彦说过的恶劣语气，几乎是吼出来：“所以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裴景彦沉默望着她。
他从未见过面前女孩这样。
她今天很美，只是美得太过破碎，周围一切布置梦幻唯美，但地面上却是凌乱的气球、撕碎的立牌。
苏青染就站在这一片乱糟糟的地方，也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是。”裴景彦听到自己说：“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胸腔里的心脏才像是终于得到释放的困兽，多年蛰伏压制，此刻疯了一样左突右撞，撞得他浑身发麻。
指尖都在轻颤。
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就连眸色依旧是那沉沉的黑，不见天光。
空气有短暂的静默。
苏青染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现在的她，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所以她吼出那句后，也不在乎裴景彦说了什么，便直接道：“那你可以让开了吗？”
说着，又绕开裴景彦要往前走。
这次，她被男人握住了手臂。
微凉光滑又柔软的触感，令裴景彦心尖儿狠狠一颤，他几乎是下意识想放开，但理智控制住了。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就那么和被限制住去路的苏青染对视。
他坚持道：“苏小姐，要不要和我结婚？”
苏青染这次真的听清楚了。
这过于荒唐的问题落在耳里，让她的理智有些许的回归。
她下意识问：“为什么？”
裴景彦喉结滚动，很多话在心底滚过很多遍，可到了此刻却无法出口。
苏青染现在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安心。
所以他说：“因为现场都布置好了，不应该浪费。”
苏青染忘了哭，微微偏过头，似乎在思考裴景彦这句话的意思。
她又转头，打量着现场。
短短的几秒，被无限拉长，裴景彦明明比苏青染高出许多，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被命运垂青的小孩。
或许在这一刻，时光拉回到很多年前，他一个人在江家阁楼的窗口处俯瞰着她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很卑微的位置。
沸腾的血液因为苏青染的沉默，而一点点冷却下来，裴景彦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还有机会，现在已经是比过往多年再好不过的形势了。
他落在苏青染手臂上的手被她推开，但下一秒，柔软的手直接拉住他骤然空了的大手。
苏青染扯着他往宴会厅里走。
到了门口，她才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抬头找他认真确认：“你不会也逃婚吧？”
裴景彦对上苏青染发红的眸子，感觉心脏深处被狠狠一刺，疼得整个人呼吸都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