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进入七玄宗没几年,连妖怪都没杀过,每日的工作就是在地玄宗打杂,因此突然看见那么大一片血,猛地慌了神,嗓门提高了一个度。
墨惊堂顺着他的手指垂眼,瞥见了那片渗出的血渍,他怔愣片刻,好像也被杨万传染了似的,略有些慌乱地去解腰上的那截白色衣带。
杨万伸手拦他:“你解开这绷带干什么?这样血不是越流越多吗?”
墨惊堂恍若未闻,全然不顾腰上的血越流越多,已经淅淅沥沥地溅在地面,汇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他将那一截衣袍取下,拭去表面血迹,缠住手掌举至鼻尖,把脸埋了进去。
很淡。
沈砚枝的气息很淡,大部分被墨惊堂自己的血腥气盖住了,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一种什么也抓不住的疲累感袭来,墨惊堂埋着脸蹲了下去。
杨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腰间的伤口即使是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伤得不清,真不明白这人怎么还敢往下蹲。
要是伤口遭到挤压,岂不是更完犊子?
杨万出于好心,伸手拽了墨惊堂的手一下:“有病就去治,你别……”
谁知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墨惊堂就跪倒在了他脚边,几缕墨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双唇惨白,眼眸紧闭。
杨万僵住,欲哭无泪地看了看对面和自己一同站岗的同门:“你作证,他是自己晕过去的啊,我根本没用力!”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师尊?”
杨万缓缓蹲下身,他见墨惊堂面无人色,于是一边伸手去探墨惊堂的鼻息,一边哭丧道:“几大宗主最近都在忙金圣阁和鬼族的事情,师尊根本不回地玄宗——
啊啊啊啊啊啊!!!!”
杨万惊恐万状地后仰,血色全失,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缩,死死盯着地上的墨惊堂,仿佛墨惊堂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就在他的手撑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血印子。
同门冲过来:“咋了?鬼叫啥?”
杨万哆哆嗦嗦地擦手指上的血,哭嚎道:“这人吐,吐血了。”
“又不是你吐血,你嚎什么?”
杨万拽着同门的裤腿,抖个不停:“不,不是,呜呜呜他,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
天玄宗。
镜非台支着下颌坐在主位上,显得有几分睡眼惺忪,仿佛好几百年没睡过好觉似的。
“若是金圣阁真的拉拢鬼族,势必对我七玄宗不利,不如趁其羽翼未丰之际,趁早绝了这份后患。”
地玄宗主的话落,镜非台总算提起了点精神,看向几位仙尊:“千刃,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季千刃突然被点名,直起身:“我认为不妥。修仙之人修的不仅是仙道,更是仁德,若是仅凭猜忌便大开杀戒,别说以后七玄宗在整个修仙界立不住脚,恐怕还会被天下人耻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我不赞成。”
“现在可不是什么耻不耻笑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对金圣阁下手,它便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鬼族如今的势力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人见过那个割据万冥枯海的鬼王,若是真被金修然说服……”
怜青优哉游哉地在一旁品茶,对这些人焦头烂额的模样十分喜闻乐见,甚至凉飕飕地添油加醋:“是呢。我好像还听说,那鬼王与七玄宗有些旧仇,恐怕此刻已经投靠金圣阁了。”
几人都是脸色大变:“旧仇?什么旧仇?那鬼王身份神秘,从不离开万冥枯海,怜青,你是听谁说的?”
怜青笑了笑,直接把锅丢给镜非台:“宗主说的。”
镜非台:……
镜非台今日是被这群人硬生生闯进山洞拽出来的,这群人闯进去时,他甚至刚和鎏尘结束,现在都还坐着难受。
自从他和鎏尘打赌输了之后,这千年来,就没有一日舒坦过。
现在听这群人为这种事情把自己叫出来,他有些无奈,又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万冥枯海的情树似乎有了些许动静。
他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这群人搪塞回去,门外突然进来一弟子:“宗主,门外有一孩子想要见您。”
“孩子?”
几大宗主皆是不解,怜青端着茶杯的手倾斜了一下,堪堪稳住,扫向那弟子:“什么孩子?他没说他叫什么吗?”
那弟子面露难色,迟疑道:“他,他说他叫沈、沈砚枝。”
“啪!”
茶盏碎裂,怜青突地起身,在门扉处,踏进了一人。
一身明显不合身的衣袍,乌发雪肤,明眸皓齿,俨然是一个沈砚枝的缩小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去,凝聚在那十来岁的孩子身上,镜非台突然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骂,颇有些咬牙切齿:“啧……又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