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修然咽了咽唾沫,脚步稍动想上前攀谈,被煞鬼一眼瞪回了原地。
那扇竹屋的房门关上了,金修然正嘀咕男人进去捣鼓些什么时,很快,房门又打开,重新出来的那人脚步似乎有些匆忙,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
金修然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一眼,神色微僵,以为男人拿匕首是要杀自己,却见那人直直略过自己,握着那匕首走至了树前。
然后,撩起衣袖,露出一条骨瘦如柴的手臂,在那密得找不到完好肌肤的伤口上划了一刀。
一刀下去,没出血。
金修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手臂上除开密布的旧伤,就连新伤都有好几道。
看起来像是刚才在竹屋内划上去的。
应该是因为没出血,所以才这么急急忙忙地出来。
他割手的动作异常娴熟,就连煞鬼在旁边看着都见怪不怪,金修然愣在原地,见那人没划出血,便越发用力,近乎要将那手臂斩断的架势。
仿佛感受不到疼,只有一丝急切。
最后,终于在他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猩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肉眼可见的,男人方才浑身笼罩着的绝望散去了,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那血迹不要钱似的落进地里,浇灌给了那棵枯树,金修然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在金修然的世界里,需要用血浇灌的,应该都是什么邪得不得了的东西。
他以前喂了一个毒虫,一日三餐都需喂血,虽然那虫子喝的血不多,但金修然嫌放血太疼,最后把那虫子煮了。
他当时好像坚持养了十年来着?整个金圣阁的人都夸他有毅力呢。
不知道眼前这男人养这棵树又养了多少年。
两人一鬼就这么站着,一时没人说话,只有男人手腕处的血在继续流淌,他好像没有包扎和止血的意思。
而是麻木地站在原地,等那伤口流出的血干涸,这才算完。
金修然微微感到骇然,这人养树的架势,完全就是不要命。
他直觉哪里有什么不对,直到他看见男人探出手,轻抚那枝桠时,他更觉得古怪了。
男人的指尖轻轻搭在那枝桠上,嗓音低哑,近乎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师尊,又快到立春了。”
“听镜非台说,当初您和他见面那日便是立春,若是今年立春见不到师尊,又要等明年了是不是?”
“没关系,再等一年,师尊一定要来见我哦。”
“师尊,不要让弟子等太久,好不好?弟子已经等了师尊好多好多年了,再等下去,可能就见不到师尊了。”
“弟子都快忘了师尊长什么样子了,一千年,一次,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师尊一定厌恶极了我,可也不能因为厌恶我,就赌气不回来,对吗?”
“快点回来吧,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杀了鎏尘和镜非台,再将七玄宗夷为平地,师尊难道想看见我这么做吗?”
男人眉眼一片阴翳,神情不似常人,倒显得有几分癫狂,威胁完又立马认错似的,颤声道:“我开玩笑的。师尊别生气,我保证以后不说气话了。”
金修然听他和一棵枝条对话,起初觉得他疯,但越听越觉得对劲,这鬼族首领说要将七玄宗夷为平地,那是不是代表,他有意加入金圣阁?
金修然好像找到了关键,突然问一旁的煞鬼:“你们大人和七玄宗有仇?”
煞鬼并不理他。
金修然并不在意:“你不说话那就当你默认了?既然和七玄宗有仇,那我们是统一战线啊,你劝你们大人带领鬼族加入我们金圣阁,我们一起灭了七玄宗,如何?”
煞鬼那焦黑的皮肤动了动,总算开口:“你的算盘可以吞回去了,我们绝对不会离开此处。”
金修然不解:“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鬼族的实力现在如此之强,竟然满足于偏安一隅?”
煞鬼道:“并不是。而是我们劝过大人很多次,劝他带领鬼族离开万冥,但他一心系在那菩提树上,既不记得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不愿意做我们的鬼主。虽然他不承认,但鬼族如今的实力之所以日渐强盛,全仰仗他千年前重归万冥,残留在此地的鬼气有了主心骨,我们才得以重新凝聚。可惜,只要那棵树在此地一日,大人便永远不可能离开,他不离开,我们离了他也无法生存。”
金修然微诧:“那棵树有什么作用,他看得这么重?”
煞鬼垂头:“不知。”
她突地抬起眸子,灼灼望向金修然:“但若是你暗中将树上的那一新枝折毁,断了他的念想,这样他便能带我们离开万冥国,也不用再日日夜夜受这种放血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