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惊堂突然红着眼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沈砚枝:“师尊身上的伤和毒,好了吗?”
沈砚枝点头。
墨惊堂仿佛松了一口气,身体如释重担似的软了下去。
不待沈砚枝问及他的伤势,只见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哭出的那点血色悉数褪尽,倒在了沈砚枝怀里。
“阿墨?”沈砚枝目眦尽裂,胸口处突然泼洒出一片滚烫,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一片血色。
墨惊堂面无人色,呼吸孱弱,嘴里的血源源不断,仿佛在沈砚枝胸口烫穿了一个血洞,呼呼灌着冷风。
第三十章 苦肉计(4)
沈砚枝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探墨惊堂的脉搏,那脉搏乱成一片,又低又弱,沈砚枝抱起人便要直奔医馆。
但今晚正是帝后大婚,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都在游街。
沈砚枝只感到怀里人的体温越发低了下去,沈砚枝浑身都在发抖,浑然不觉自己的状态更糟糕得离奇,不知死活地再次动用了灵力。
那衰弱不堪的灵力刚被调动起来,沈砚枝小腹处便是一绞,左膝磕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钻心刺骨的声响。
他疼得冷汗直冒,但好在,他油尽灯枯的体内还有一点灵力,足够维持墨惊堂的体温。
即使调动这灵力的代价是让他的血管破裂。
沈砚枝觉得无所谓,他如何死去不重要,躯体是否完整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他重新抱起墨惊堂,直起身,一步一步地去了仰天皇宫。
——
墨惊堂醒来时,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屋内熏着暖香,床榻边金线绣成的帘幔层层叠叠,帘外似乎有人在说话。
“师尊不用担心,先去歇息吧。”
是步行歌的声音。
步行歌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虽是男装,但和门口处帝王华服的步凭雍比起来,区别还是很明显。
步凭雍在门口等得不耐,稍微咳了咳:“皇兄。吉时要过了。”
步行歌再劝了沈砚枝几句,见沈砚枝不为所动,便也作罢,只道:“那我多派几名太医守着,若是有需要唤他们就好。”
沈砚枝点头:“多谢。”
步行歌正欲转身,还没完全转出去,突然被步凭雍抱了起来,头上冠冕晃动,他浅呼一声,步凭雍抱着人便往外走,边走边不悦道:“皇兄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耽误……唔”
垂手提灯,侍候在长廊两侧的太监和婢女全部把头埋得极低,呼吸几乎都要停止,生怕看见一点不该看的。
步行歌带着歉意地亲了亲步凭雍,面颊一阵绯红,与那喜服相得映彰,他笑道:“你之前差点把墨卒杀了,现在不应当尽量补偿吗?若是没有他,我可能迄今也不明白你的心意。”
步凭雍被亲了一下,面色渐缓,但提及墨卒,他依然没什么好脸色:“那皇兄怎么不说他放出了天牢几百死囚,我花费好大的功夫才重新抓回来的。”
步行歌笑了:“所以呢?”
“表扬。”步凭雍唇角勾起:“皇兄等会,要好好表扬我。”
——
沈砚枝隔着门廊,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净收眼底,突地听闻床上有响动,沈砚枝蓦地起身,掀开层层帘幔。
墨惊堂睫毛颤动,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砚枝。
沈砚枝见他醒转,忙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惊堂摇头。
“口渴吗?还是饿了?”
墨惊堂还是摇头。
见此,沈砚枝给他掖了掖被角,想让墨惊堂继续休息,却被墨惊堂抓住了手背,嗓音嘶哑:“师尊……”
沈砚枝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时不敢看墨惊堂的脸色。
两人的手一个比一个冷,但沈砚枝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那处开始蔓延,慢慢融化,融化至他的心尖儿,随着墨惊堂的话语一起:“师尊失忆时弟子所说,都是心中所想。绝无半句虚言。”
“我喜欢你,师尊,我想和你结为道侣。”
沈砚枝木讷地坐在床榻边,被墨惊堂的话烫得想逃离,这正是他怕的。
与刻意回避的。
看见步行歌与步凭雍时,他便在想,不论是兄弟情和师徒情,仿佛都逃不过乱|伦二字。
但步行歌和步凭雍能修成正果,他和墨惊堂却不能。
并不是因为他怕天下人或宗门之人耻笑,而是因为,他命不久矣。
沈砚枝担惊受怕的问题终于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谈不上喜与悲,但他很清楚,这一世,决不能走上一世的老路。
他望进墨惊堂干净漂亮的眼底:“阿墨想好了吗?”
墨惊堂仿佛呆了一瞬,沈砚枝没拒绝他,而是抛给他这么一个问题,让他有点惶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