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定然会喜欢。
他等了七天,等了一月,直等到白幡撤去,门栓砸下,人去楼空。
世子府再也无人打理,在那紧闭的门庭内,除了偶尔光顾的外地贼,无人再踏足这片荒地。
更无人知晓,有这么一棵树还在一年一年地花开花败,等人来看。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他不愿做这不长脚的东西了,他要做人。
下一次,他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盯着那人看,才能抵消这百年又百年的死寂。
百年后,祭司新立。
神坛重新选址,拆迁工作由新祭司亲自监督。
在那座即将被拆迁的荒宅内,即位不久的年轻祭司站在一棵枯树下,微微抬头,不知在看什么。
一旁的侍从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分明什么也没有。
沈砚枝已经修炼百年了,但始终不得窍门,仿佛总是差了临门一脚。
好歹有点进步,他现在虽然脑子仍然不太好使,像一个未开化完全的人类,但他已经可以聚出一具不怎么稳定持久的灵体,过不了多久,一定能化形了。
他趴在枝头,和沐浴在阳光下的祭司大眼瞪小眼。
只是一眼,他便确定,他能看见他!
沈砚枝毫不犹豫,从那树上跳了下去。
他的灵体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白衣乌发,肤净若雪,那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满是浑然天成的冷意,嵌在那张绝尘的脸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沈砚枝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更不知道祭司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被勾了魂。
他往下跳,本可以稳稳落地,却吓得树下的人主动伸手。
衣袂翩跹,被抱了个满怀。
沈砚枝僵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没想过这人不仅能看见他,还能碰见他,于是愣在了那人怀里,眸中划过呆滞。
向来不苟言笑的祭司也愣了,耳廓染上一层透粉,他尴尬至极地想将人放下,怀里的人突然抬手搂紧了他,十分自来熟地,亲了一下他眼角的那颗小痣。
!!!祭司的发顶如有实质地冒出了一股白气!
这人看起来端庄不近人情,没想到居然当众调戏良家妇男,简直惊世骇俗!
一旁的贴身侍从迟疑上前,问道:“大人,可是天气太热?要不要让他们将华盖抬进来遮阳?”
祭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红,又有多失态。
他一时纠结住,究竟是推开怀里的登徒子,还是先赶走这一群侍从,沈砚枝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好久不见。”
沈砚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祭司有些无可奈何,托着人,微微别开脸:“你认识我?”
沈砚枝点头。
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朵小花,插在了祭司鬓边。
“见面礼,喜欢吗?”
祭司心想这是哪门子的见面礼,又是投怀送抱又是送花的,他松开手,将沈砚枝放下。沈砚枝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棵即将被刽子手砍倒的枯树:“那是我的本体,可以留下吗?”
刀刃都挨上树身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祭司抬手,制止了刽子手的举动。
但那棵树的位置过于不合适,正好长在神台即将修建的位置上,神台拔地而起,修在了几千级台阶之上,于是那树也被迫拔地而起,移栽到了神台旁边。
这是沈砚枝要求的,因为他的灵体还不能离开那树太远,但他又想经常见到祭司。
祭司住在皇宫,不能把他带回家,因此沈砚枝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神台。
祭司每日都会来这儿,他也算是如愿以偿,每日都能见上那人一面。
但平日里祭司到神台来都只是走个过场,只有春祭大典这一天,才是真正的祭祀。
这一年的春祭,不是纯粹的祭祀,还是新祭司的即位大典。
沈砚枝趴在树枝上,一边看祭司做法,一边往树上挂了一朵小花。
这一景象,在所有跪拜两侧的凡人看来,那就是奇观。
是他们的祭祀被上天看见了,这花就是神的旨意!
从那以后,这花便成了万冥国的某种象征,人们给他取名为——祭。
沈砚枝开始了工具人的生涯,不仅莫名其妙成了万冥国的国花,被他们寄予某种厚望,甚至还成了祭司能和草木通灵的证据。
对此,祭司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他只是兢兢业业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废除了人命祭祀。
沈砚枝在万冥国内听见了许多声音。
听见有人说祭司的行为是违背祖宗,会招致来栽秧。
也听有人说祭司是真正的为人民着想,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落后国家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