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谈了许久。”
她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
“是啊。”
谢扶玉抬眼望去,见身旁的江陵半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清冷。
“那锁妖阵中,关着的是他的心上人,他曾经放她出去过,却不能永绝后患,他说,若我们破阵救了她,他便以剑魄相赠。”
“破阵?”谢扶玉轻笑一声,旋即叹道,“我就知道,这剑魄没这么好得。”
“此话怎讲?”江陵偏头看她。
“你有所不知。绝音谷的锁妖阵,表面看着无异,可破阵需踏入阵中,一旦入阵,阵中琴音不断,且无法隔绝。阵法若遭受攻击,便会从四角升出四名绝音谷幻影,以琴音为刃,共同出招,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唯有一边防着音刃,一边依次同时斩尽南北与东西的两名虚影,才能破了这锁妖阵。破影之时,又必遭音刃的反噬。故而这么多年,即便人人知晓这解法,却也并无人能从此阵脱逃。”
她冷静道,
“只因不光需沉着应对,还需两人联手,默契配合。其中一人,注定非死即伤。”
江陵一边听着她的描述,一边有些伤怀。
她告诉自己的这些,都是他教给她的吗?
她默了片刻,道:
“狐狸,要不算了。剑魄还有数颗未找,咱们可以先寻齐旁的几颗。你如今剑法不精,届时等你的灵力再恢复多些,再来挑战这颗吧。”
她的言下之意,是他还不足以成为与她默契配合的那个人。
他尽力抑制着心中的酸涩,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正像虫子咬噬一般,一点一点吞掉他的心。
“也好。”
她望着他,绽起一个安慰的笑容,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体温,道:
“今夜早些休息。莫要让灵力再次乱了。”
“好。”他点点头。
“对了,你们今日聊得不错,明日你同他讲一讲海底的事情,早些为灿灿和师兄解困。”
“好。”
“啊对,你的那些剑招练得如何了?这几日私下里可有练过?”
“有啊,阿姐要看吗?”
“不必了,记得练就好。”她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姜萱和胡迭怎么样了。”
他莫名觉得她今夜的话格外多,甚至恨不得把能想到的都交代给他。
“阿姐,你怎么了?”他疑惑道,“是我今早的话让你困扰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那事儿,谢扶玉一怔,道:“没有,没事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
说着,她便起身回了客房。
深夜,江陵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干脆独自出了门,找了个山头蹲着。
他做梦也没法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心动,竟会是如此人仰马翻。
他以为她待自己已足够特殊,却不知道她的心中早就被另一人占据,所以对他的好,都不过是一场出于善意的施舍。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他正在孤寂地晒月亮,忽然听到“轰”地一声。
他被这声音惊到,堪堪回头望去。
他站的高,故而一眼便瞧见了事发之地,旋即心猛地一坠。
正是锁妖阵的方向。
夜色里,锁妖阵正金光大作,东南西北四角浮起四名比山头还高的幻影,亦或者可称之为音魂。
四只幻影抱琴而对,同时向阵中射出音刃,阵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袭碧衫,持剑与音刃相抗的谢扶玉。
她竟瞒着自己,偷偷来这锁妖阵。
阿姐,即便知道凶多吉少,你也定要一试吗?
他对你……就这般重要吗?
他眼底涌动着些难过,想起她夜间同他说的那番话,竟品出了几分交代后事的意味。
那时,她大概就已经决定要舍弃自己,私闯这阵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其中的局势。
阵外之人听不见阵中之声,不会受扰,他又站在高处,便更易窥探其间的规律。
他只能依稀从各影子射出音刃的频率看出来,是四首节拍全然不同的曲子。
等不及了。
他飞身一跃,也闯进了阵中。
此时的江陵全然顾不得谁在她的心中最为紧要。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不能没有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人去迎这道难关。
若是一定要两人之中,择一人而活,那也必须是她。
谢扶玉刚对完又一波攻势,却察觉身后的音刃迟迟不来,她回头一看,见是江陵握着黑铁般的七星剑,颇有章法地斩断她身后袭来的音刃,走至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