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越来越大了,裹挟着浓郁的、属于海水的腥咸气息。
头顶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
似乎又有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桑妤眼睫轻颤着看向他。
盛洵微微低下头,一向挺直的脊背像是不堪重负般,松散地耷下来,双手抄着兜,眼里的情绪完全被夜色遮挡住了。
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勾了下唇角,嗓音里带着几分令人难以形容的落寞笑意说道。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我都要是最好的。”
“就算是被人利用,”他倨傲道,“也总要让对方真的达到目的。”
“所以桑妤,”他又一次问她,“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斑驳的树影与昏朦的灯光将他影子拉得细长。
寥寥落落的,看起来分外孤单可怜。
桑妤咽了咽喉,将不断翻涌的情绪再次咽下去,才轻嗯了声。
盛洵停顿片刻,眼梢弯起来,像是真的很为她感到开心。
“那就好。”
“但是,”又过了会,他低声道,“桑妤,我记仇,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要是走,就最好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头了。”
“不要再回到滨市了。”
他神色平淡地看着她,话讲到这里,眼神里居然晕开一丝温柔。
桑妤抿着唇,虽然已经极力忍耐,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喷涌而出。
她低下头,一声一声跟他讲“对不起”。
面前的人似乎是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伸长手臂,将她拉过来,揽进自己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还带着几分刚刚沐浴完的清香。
桑妤起先只是小声地呜咽,呼吸都被噎住好几次。
后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盛洵的神情却始终很平淡,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见她哭得那么凶,他甚至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少年唇角微勾,淡淡地道:“桑妤,你这样,很难成大事的。”
他说:“做人呢,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人一辈子就活几十年,自己开心最重要,不要有那么多负担。”
他不知想到什么,似乎是轻笑了声:“如果你是我爸的女儿,他肯定会很开心,然后把你抓去培养成他的继承人。”
……
那天晚上,桑妤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
也不知道盛洵究竟说了多少话。
她从听说他的名字起,就听人家讲,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但那天晚上,他絮絮叨叨,像是要将自己这一生的话都对她说完。
桑妤当时哭得头痛,很多话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后分开的时候,盛洵在那个台风来临之前的潮湿夏夜里讲:
“桑妤,我不会恨你,但也不再爱你了。”
-
前尘往事,尽数散尽。
桑妤——盛鸢在清晨被冻醒。
这一晚,她零零碎碎又梦到许多和盛洵有关的事,到最后,可能是情绪太过于汹涌。
她不小心将枕巾都沾湿。
从沙发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仍然在法蒂玛咖啡店里。
咖啡店里的客人已经散尽了。
法蒂玛正靠在柜台里抽烟。
盛鸢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她们今天集合的时间了。
满腔澎湃的情绪瞬间被驱散。
盛鸢慌张地起身,甚至来不及跟法蒂玛打声招呼,就立马冲回了家。
她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拿起手机重新下楼。
却没想到竟然在楼下又一次见到盛洵。
他穿了件黑色的飞行夹克,被苏奶奶挽住手臂,露在她这个方向的侧脸笑容很温和,两个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苏缪蓝先看到盛鸢,兴奋地拽着盛洵的手臂和她打招呼。
盛鸢略微疑惑地走过去。
苏缪蓝说:“盛导游你好,我早上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回复,我就自作主张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盛鸢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果然有苏缪蓝的信息。
她说觉得与她很投缘,问她能不能担任她在埃及旅行期间的导游。
盛鸢为难道:“我目前还有团要带……”
苏缪蓝打断她:“没关系的,你直接把我加进去就好了,我可以加钱!”
既然她这么说,盛鸢也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那您今天就跟我一起过去吗?”
“对的。”
盛鸢看了眼时间,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于是对着苏缪蓝道:“那我们先上车。”
她说着,就直接拉开了旁边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