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婚姻之事遵从六礼,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订婚只需完成前四项。从正月十八媒人携雁上门提亲, 再到慧能法师批八字“天命定端,金玉良缘”,直到今日,函使送来通婚书和彩礼,订婚仪式才算完成。
萧懿紧闭双眼,回忆起两人击掌后不期而同的、比斑斓灯光更耀眼的笑。不错,开了个好头,希望从此往后,路同青云、顺顺利利。
她的脸颊感到些许凉意,揭开巾帕更换的间隙又不小心瞥见抹泪的孙媪。萧懿蹑手蹑脚走近,斜靠在孙媪肩头,故作怏怏不乐状:“哪来的风沙,居然敢迷了阿姆的眼!”
阿田噗呲笑出声,又在孙媪凌厉的眼神中背过身拧帕子去,“哎呀,风沙是有些大。”
孙媪又哭又笑,微红的眼眸盛满骄傲和温柔,又拉起萧懿嫩白的小手轻轻抚摸,“唉,真好,真好!肯定是娘子和阿郎保佑咱们女郎哩。”
萧懿半趴在孙媪的双膝上,静静感受此刻的温馨。可惜舅舅舅母还在雅州,她定亲的消息至少也得半月后才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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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最后一天是萧瑜生日,因为上次答应过赠送她奶油蛋糕做生辰礼,所以萧懿特地抽空去了趟食肆。
现在奶油蛋糕的订单基本是丽娘在负责,她比吴三、钱大细致许多,看过一次裱花操作就能上手完成个七七八八,只有当客人有特殊花样设计需求时才会寻求支援。比如萧瑜的生日蛋糕,不要求多大多高,单纯追求美观惊艳,就还须萧懿亲自出马。
小两层的蛋糕以粉色为基调,从上至下铺满彩色奶油缎带,鲜花和裱花相互辉映、难辨真假,引得蝴蝶飞舞立在丛花间。蝴蝶嘛,全是用饴糖做出的糖画,都可以吃进嘴里。
丽娘在一旁用纸笔对着成品蛋糕描画样式。她虽不识字,却愿意为学云朵糕练习画画,早已积累出一叠像模像样的“设计原稿图”。
“丽娘真了不起!”萧懿观察丽娘的图稿,画工朴实很写实,而且肉眼看得见的进步。
“哪值得夸呢,比女郎差远了。”丽娘的脸红到耳根,拼命摇手。
“丽娘很能干,阿瑶也随丽娘,小小年纪也能帮我搓汤圆、煮姜撞奶,而且做的分毫不差。”程娘子不吝啬赞美,竖起大大的拇指。
“应该的。”丽娘头都快低垂到地面,完全经不住夸。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萧懿眉头微扬眼睛一亮。如此,两母女真是甜品屋的天选店员啊,以后可以教她们更多的名小吃做法。
新店暂时选址未定,但是厨师的后备梯队必须提前考虑好。她和牙人打好招呼,有庖丁则知会一声。人一来则安排上实习,反正吃和睡不用愁。
阿田小心端起蛋糕去柜台打包,无意提一嘴,“女郎,崔郎君他们也来店里用食呢。”
“哦?”萧懿在清水中洗手的动作一滞,“是不是和岑郎君、裴郎君一起的?”
“女郎怎么猜到的?”阿田佩服地抬头,“真聪明!”
萧懿“......”和聪明有半毛钱关系嘛,他们仨是铁三角啊!而且,岑洵还是结亲候选人之一。
心理建设一番,她打算出去招呼一声,毕竟认识挺久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萧懿活动脸部肌肉,以最自然的笑走去厅堂正中那桌。
“各位郎君安,许久不见。”
“咳咳咳,”岑洵的座位刚巧正对着厨房小门,闻声抬头见着萧懿,五官瞬间放大,如同见到鬼一般,“水水水!”
“怎么如此不小心?”裴徵很嫌弃地看着飞溅的沫子,终究还是给岑洵端了茶拍了背。
“我也不想的。”岑洵吞茶清润好嗓子,不敢抬头。早知道会见着萧家五娘,他就不拉着好友来食肆哩;也不对,应该是早知道卫王钟情于萧家五娘,他拼了命也不让阿耶阿娘和萧家透出结亲意头,弄得现在他来食肆都束手束脚的。
“店家。”崔明远微微朝萧懿颔首,浅浅勾起嘴角,依旧是那副清清朗朗的模样。
不知是否因为隔着蒸腾的雾气,萧懿有一瞬竟觉得他如镜花水月般飘渺遥远,好像比元日多了些忧伤,难道是心情不好?
“看来我没找准时机,惊扰郎君们了!”萧懿走近,致以歉意。
“无关店家,全怪某人一惊一乍的。”裴徵不甚在意地解围,眼神却瞄向崔明远,在被察觉前又迅速移开。
来回交流几句后,岑洵发现萧懿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还与往常一样,也放下心来。他长舒一口气,可能萧家压根没和小娘子提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