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安。”男童蹬蹬从远处跑来,又将仆妇甩得老远。他到内堂才发现岑洵也在, 立即交叉小手补行一礼, “四叔。”
“朗儿来啦。”兰氏捏着嗓子, 顿时笑成一朵花,拍拍胡榻旁边的位置, “到祖母这儿坐。”
“阿娘,既然朗儿来了, 那——”岑洵默默感谢侄儿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起身试探, “儿先走可否?”
“不行。”发话的人不是兰氏,而是朗儿。他一本正经地道:“儿有要事要和祖母、四叔商讨哩。”
“哦?你有什么要事,说来听听。”岑洵被逗得一乐呵,捋平袍子又一屁股坐回胡凳。
“祖母,能让萧家阿姊做我四婶婶吗?”朗儿的想法很天真。他近些日子时常听家人催促四叔的婚事,成婚是什么他不懂,只知道以后府里会多住一人。如果萧家阿姊变成四婶,他就能经常吃到鱼圆啦。
“她会做好多好吃的。”朗儿吸溜口水,用手半空比出大大的圈。
兰氏被童言童语引得哈哈大笑,也没当真随口问朗儿的傅母,“哪个萧家的小娘子?”
“卢国公萧家的五娘子。”仆妇心很累,又把踏春怎么讨吃食的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唉,小主子太能整活,她的精力完全跟不上啊。
萧五娘,卢国公的侄女,兰氏有所耳闻但不了解。皇城底下无新鲜事,后宅消息传播得很快,她无意瞥到儿子放松的神情,心思一动:“哦?听闻小娘子容色妍丽、心灵手巧。”
朗儿重重地点头,目光如炬,“很美!”
“半大孩子,懂什么美丑。”岑洵揉捏侄儿胖乎乎的两颊,柔嫩光滑的触感,真好玩。
“哼,我怎么不懂。”朗儿捂住变形的婴儿肥小脸,左右闪躲岑洵的恶魔之爪,特别不服气地反问,“四叔认为萧家阿姊不美吗?”
岑洵“......”他竟不好答了,点评人容貌毕竟轻浮。食肆小娘子生得秀气,琼鼻秋水眸,谁见了也得赞一声美人。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是萧家女,往后撞见的几率不少,元日那天还在宴席往来间见过呢。
兰氏难得看儿子吃瘪,也出声打趣,“看来四郎也认识呢。”
“唔,”岑洵被阿娘看穿有些不好意思,耳垂泛红,“儿见过几次。”
“噢——”兰氏意味悠长,“不错,竟有这等缘分。”
岑洵面无表情装死,随阿娘调侃吧。不过,要是成家对象是萧家小娘子,好像真不错诶,以后岂不是美食享用不尽?好吧,他在情情爱爱上根本没开窍,到底是在找厨娘还是找妻子啊!
当晚,兰氏抓住岑洵阿耶一顿输出,“你找准机会和卢国公打探打探,问清五娘子有无婚配,好不容易逮到四郎松口哩。”
岑大夫细细思量,国公的亲女自家蠢儿子肯定攀不上,但侄女嘛,问问也不打紧。
“听没听到啊?”兰氏见夫婿一直没开口,揪住他后背软肉着急地追问。
“好好好,某心中有数。睡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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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抢,人人都有。谁要是哭闹,今日休想得到!”
萧懿实在受够了耳边的魔音阵阵。她严肃警告院里的若干小孩,包括萧瑜,见他们牢牢捂住嘴巴彻底安静下来,才满意地坐回小凳上潜心创作——糖画。
真没想到她的小院有一日能成为托儿所!正月里亲戚往来很多,本来一时兴起做着玩的糖画经由元儿的炫耀,成为孩子交际场里绝对的主角。
现代庙会、市集上随处可见、点缀无数少年童年的糖画,在本朝可是稀奇玩意儿,按照记载,应当出现在明朝往后的。但是,它天生就应该被编织在多彩绚丽的孩提时代里,成为时光里古朴的回忆。
一群大大小小的儿童正有序地排列长队,无声等待“摊主”萧懿的翻牌。
“这才对嘛,轮到谁了?”
“我、我,五姑。”雅儿手伸得老高,“我要一只兔兔。”
“兔子啊,可以的。”以萧懿的简笔画功底,不算难。
长柄杓在火苗上缓慢加热,半透明的饴糖逐渐融化变得粘稠,甜滋滋的麦芽糖香气氤氲在空气里。她以勺为笔,利落地在石板上倾倒出第一滴糖浆,又于周围迅速拉出缠绵的细丝,勾勒出兔子的轮廓。
笔触没有丝毫的停顿,带着圆滑的弧度于转角处轻巧勾折。糖浆在萧懿的手中听话极了,游龙转凤、翩翩起舞,凝结出金色反光的琥珀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