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将军离开,凝滞的气氛开始松动,二楞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没追上去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公子你找到亲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二楞歪着脑袋,他们明明今天刚到,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刚刚的街道,他怎么就找到亲人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认亲啊,他们会认你吗?”二楞接着问道。
“会的。”
沈浊点点头,他以前以为这位所谓的亲人定是恨透了自己一家,可到最后才知道,在远在千里的北疆,还有个人为死无全尸的人立了牌位,并年年祭奠。
吃完饭,沈浊带人来到溯城官府门前,让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说是故人来访。
纷飞的通缉令并没有飘到溯城,小厮打量沈浊几眼,只觉这人举手投足间的书生气与自家大人很像,不敢怠慢,连忙前去通报。
很快,大门敞开,疾步走出一位年近五十的官员,面容憔悴的老人一身松垮青衫,步履蹒跚着来到沈浊面前。
“他们说外面候着一位书生的时候我就想到是你 了,可还是不敢相信,念清啊,好孩子,快,快进来。”
赵云山满眼泪花,拉着沈浊的手一步步往里走。
沈浊落后半步,看着眼前佝偻着身躯的老人,一年之前,这位还是京中风光无限的三品大员,转眼,就只能蜗居在北疆的一角,做个七品县令,拿着连家人都养不起的月俸。
“赵伯……对不起。”
“有啥对不住的,你爹的品行我看在眼里,绝不会相信他会做出叛国的事。”
是了,这人总是这样,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流言蜚语,也不惧强权暴君,敢想敢做。
这人是当年唯一一个替父亲喊冤的官员,但也因此,被断了青云直上的路,死在离家千里的北疆。
前世他怕赵伯记恨,从不敢亲自探望,直至丧训传来,他才敢探望一眼,于是才发现这位老人为挚友,也就是自己连尸体都找不到的父亲,立的牌位。
“赵伯……”
“好了,不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不要想了,以后赵伯养着你。”
苍老的手掌抚上头顶,明明还是慰藉和放松,可他的心偏偏沉重起来。
沈浊在赵云山府上住了三天,三天来,赵云山对他照顾有加,连吃食都亲自过问,但就是不愿让他提起父亲的事。
沈浊知道赵云山不想他困在过去走不出来,可沈浊做不到。
父亲的罪名就像重比千斤的巨石,时时刻刻压在他胸口,一天不弄清楚真相,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向前看。
于是,住进赵府的第三日中午,顶着赵云山担忧的视线,沈浊还是提了出来。
“赵伯,我记得,我父亲虽是罪名已定,但当年他同意的通商策略并没有完全废除,是吗?”
所谓通商,就是在特定的时间开放城门关卡,让往返在各国的商队经过。
从前燕朝自诩上等,从来看不起外面的东西,所以当时阿契尔提出通商时,就被直接拒绝,虽然朝廷后来在沈怀安的劝导下勉强同意开放城门,但也只是允许在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允许进出。
实行通商不久,先前处处不同意的皇帝就收到商人的进贡,外面的东西虽不如朝内的精巧,但胜在新颖有趣,皇帝很快就喜欢上了,还盛赞过沈怀安的妙计。
后来通敌案出,老皇帝气氛之余并不想放弃到手的好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明令禁止通商一事。
赵云山点点头,浑浊视线落在沈浊身上,“问这做什么,快吃饭,都快凉了。”
沈浊察觉到赵云山的抗拒,顿了顿,说道:“赵伯,我记得有个商队是专门往漠北草原去的。”
匈奴野蛮凶悍,并不会像中原人那样讲道理,所以即使开放了城门,大多数的商队也只是同西域打交道,并不怎么往北走。
但偏偏有个商队,从始至终都只做匈奴的生意,并赚了不少。
野蛮的匈奴唯独对这一个商队态度亲和,沈浊听说是因为他们哄了匈奴皇室开心,而他们直接接触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骗他父亲的世子——阿契尔。
“你想做什么?”
赵云山何其聪明,不可能听不出沈浊的话中意。
沈浊也不再绕弯子。
“赵伯知道的,我早就该死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可父亲的罪名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不能总让他在肉里面扎着。”
“所以你为了查明真相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你爹会愿意看见你这样吗?”
“可我总要做的。”
赵云山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放下碗筷。
“的确有这么一个商队,他们过两天正好到溯城,我和领队的有些交情,能把你送进去,其余的,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