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浊凑近,见顾清一笔一划抄得仔细,虽说写出来的字依旧很难看吧,但最起码在态度这方面是过了关的。
等顾清弄完奏章的事时,已是月上枝头。
因着在顾清那边耽误了时间,沈浊回到住处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
琢磨着要如何留下的事,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
觉也没睡安稳,浑浑噩噩间竟是又做了噩梦,半夜惊醒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还带着一身黏腻的冷汗。
在床上枯坐良久,等身上的冷意渐渐褪去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沈浊无奈,强迫自己闭眼躺下。
疲乏的倦意渗进皮肉,一点点侵蚀出了豁口的意识。
沈浊睡得依旧不踏实,意识像是被重物压着,梦境叠着梦境,连挣扎的劲儿都使不出来。
沈浊又是被人摇醒的,只是这次的力道轻柔许多,还带着微微的颤意。
沈浊费劲儿睁开眼,艰难把意识从梦境中抽离。
他想翻身坐起来,可刚一动作,就觉到脑袋有些发懵,沉甸甸的,像是被压进了水里。
“做噩梦了吗,你的脸色有点发白。”
“嗯,”沈浊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看向一脸担心的二楞,“什么事儿?”
“喊你起来吃饭,不然菜凉了你又不想吃了。”
二楞一提醒沈浊才察觉到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落在身上的阳光虽是明媚,可他却感受不到暖意。
“怕是有什么事儿吧,以前饭菜凉了也不见你叫我呀。”
沈浊没给二楞耍滑的机会,抬眼看着那双心虚躲闪的眼睛。
“有的……卫将军想见你,可你一直不醒。”
“所以是他让你把我摇醒的?”
“不不!”二楞连忙否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的主意,我喊你了,你不醒,我才……”
只瞧了两眼,二楞脑袋已经埋得快像个鹌鹑了,沈浊笑这孩子单纯,有心思再逗几下,可他难受得紧,实在不想多费心思。
“卫将军找我何事?”
“……不知道。”
沈浊:“……”
这得是多大的恩呐,是什么事儿都没搞明白呢,就上赶着摇醒他。
沈浊无奈,“那卫将军在哪,麻烦他再等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就去见他。”
“他知道,他已经等了一刻钟了。”
所以事情应该还不小,沈浊想着,顶着发懵的脑袋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让二楞把人请了进来。
沈浊身子不爽利,也懒得同卫朗整虚礼,直接坐在冒着凉气的饭桌前等着。
自踏进房门,卫朗乱转的眼珠子就没落在自己身上过,沈浊一眼就看出这人愧疚中带着不好意思,倒也不出声。
等到视线在满屋子转完,卫朗才舍得分点眼神给他,只看一眼,脸上的愧疚感就变得更重了。
“卫将军有何贵干?”
沈浊声音有些哑,听着像是病得不轻。
卫朗纠结良久,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就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麻烦你帮个忙。”
“什么忙?”
沈浊问完,见卫朗还在纠结,就拿起勺子舀了口粥吃。
“就是吧,我们的老代笔昨儿回乡了,一时找不到人选,想看你有没有空……”
“代笔?”
沈浊听说过这么一个所谓的职业,就是帮不识字的老百姓代写些书信什么的,要求不高,识字就行。
卫朗见沈浊没反应,就又加了句话,“这不临近中秋了嘛,有很多弟兄都想往家里寄些信什么的,可我们五大三粗的,就认识那几个字,写不成啊。”
“所以是将士们拜托将军来找我的吗?”
“倒也不是,找你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白粥本就没什么味道,现在又凉了,实在不好吃,沈浊搅着越凉越稠的粥,听卫朗解释。
“他们原本找的是冯结,毕竟能识字的也就他和将军了,但是我们今儿不是要收拾着准备北上吗,冯结忙,实在没空。”
“叮……”
瓷器碰撞的声音突兀响起,卫朗抬头,就见沈浊把勺子扔在粥里,要笑不笑的。
“收拾北上?”
话音里莫名渗着一股寒意,卫朗有些摸不到头脑,“……嗯。你要是有什么事也没——”
“我能有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帮各位也是好的,我们走吧。”
沈浊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卫朗见状非但没松气,反倒又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并且这一次更严重。
他瞅着沈浊虽然像是在笑,但嘴唇微微抿紧,终于敏锐一次,察觉到沈浊现在心情很不好。
“那个……你要是不愿意也行,我……可以再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