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沈舒也怕得不敢去。
在又连做了两天的噩梦后,他终于狠下决心亲自带病上山一探究竟,谁曾想一进洞正撞到男人醒来——
男人顶着略略擦拭过却仍带血迹的俊美面庞,目光幽暗,似折过无数人头的寒利戟刃,语气沙哑地吩咐:“与我弄些吃食来。”
沈麻子岂敢看他第二眼,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山洞。
下了山,他一路直奔回家里,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许氏小意安抚他:“他既只要吃食,想来不会要你的性命。不过,你眼下身体不适,不若我替你去?”
沈麻子一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直道自己是个男人,必不让自己的媳妇儿替自己受罪,故才有了今日的场景。
算算,这已经是他给顾怀瑾送饭的第六日了。
“村长,明日你给他送吧?”沈麻子说完来龙去脉就扯住了沈舒的袖子,“我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了……”
沈舒闻言喉咙里的话一哽,眉眼一凝,死一般的寂静。
他给顾怀瑾送?
他还不想自个儿跳到火坑里。
虽说他今日拎了饭盒上来,可他没打算长期与顾怀瑾有什么交集啊救命!
然而,沈麻子见沈舒面露为难,疯狂摇沈舒的胳膊:“村长,我可是为了给你引路才到山上来的呀,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遇见他,天天被逼着送饭……村长,求求你,你就当行行好,救救我行不行,我看他实在是害怕……呜呜呜……”
“哎,麻子哥,你别哭呀。”沈舒生平最怕人哭,何况是个大男人,十分无奈的,他按了按眉心,趋近认命般的吐出一口气“好吧,明日我代你。”
沈麻子瞬间喜极而泣,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沈舒磕三个响头。
沈舒心说,真是想躲的躲不过,该来的跑不掉,既如此且让他先会会顾怀瑾,到时大事不好立刻卷祖产跑路。
岂知此时山洞里,顾怀瑾早被外面的动静惊得坐了起来,他因起身的动作扯到了伤口,用一只大掌抵住了胸口,而后他懒洋洋的垂眸,听外头落定一锤子买卖,好笑的勾起唇角。
真不知这两人是心大还是愚蠢,商量要事也不知道避着点,这要是在军营述职,机密不知道要被泄漏多少回……便就算此事于他们而言不太重要,人情世故总该懂一懂。
这恩他是报还是不报呢,若要报,报给谁?
顾怀瑾想起那张动不动就面露恐惧的麻子脸,不由低低轻啧一声,此人识趣倒是识趣,但胆子忒小了一点。
听外头的声响,被唤作村长的这位倒是胆子极大,治下的村民不敢与他接触,他就敢了?
“人只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痛是痛不死的……”这句话便是他说的吧。
过了一会儿,洞外没动了动静,约莫是那个麻子脸的走了;闻到沈舒要进来,顾怀瑾立刻倚着石头阖目假寐。
于是,沈舒走进洞中,看到的就是顾怀瑾昏迷的样子,根据沈麻子说,他伤势在好转,但醒来的时候不多。
挺好。
希望他明日过来,他也不要醒,最好一直昏一直昏,昏到伤好,就自觉离开平梁村。
沈舒放下食盒,上前掀开他的衣服,未觉顾怀瑾眉头轻微一皱,检查了他的伤口。
第20章
因着这几日得到照顾和休养,顾怀瑾的伤势好了很多,腹肌处浅的伤痕已经褪去了红痕,变成了淡淡的肉粉色;而他的胸口由于伤得过深,或是吃饭的时候被扯到,痂壳里渗出一丝浅浅的血迹,仍不见好。
沈舒便在他的胸口伤痕上倒上一层止血散,又重新换了纱布缠上。
因为离得近,顾怀瑾即便睁开眼,也看不到沈舒的面容,但他头发上的味道却颇为好闻。
作为一方权贵,顾怀瑾尚在京都时,休沐日常有四五个婢女伺候,又是用上最上等的山茶、何首乌、猪苓、当归……等材料制作的洗发配方,又是抹上昂贵又好闻的兰膏;然这皆不及眼前人发丝上若有似无的浅浅散发出的天然清香味,似橙花,似蜂蜜,沁人心房。
顾怀瑾眼底深了些许,但他并非孟浪之徒,仅是嗅到一丝,便不再继续闻了,复又闭上了眼;如今他被调派到军营,日子过得粗糙,不适合再有这些逸致心情。
须臾,沈舒给顾怀瑾处理完了伤口,就退开身来;他看了一眼仍自昏迷的顾怀瑾,一番摆弄仍无苏醒的迹象,放下了心,从山洞中离开。
次日,沈舒画完了科普手册上册,暂未想到下册画什么,就去找村中的石匠,让他帮忙造几个石碑,好将它置在村口。
石匠指着画册里的内容,问:“村长,这个云我看得懂,这个水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