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副躯体的芯子如今换成花翠。
花翠这人吧,说好听她这叫乐观开朗大度,说难听点她就是纯粹眼里只有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管你生气骂她还是开心夸她,她全不放在心上。
一个男知青出来打圆场:“花同志今天可真幽默,呵呵。”
花翠眼皮都不抬:“谢谢夸奖。”
周亥文轻咳一声,笑笑不再说话。
知青点四个女生挤在一间房里,花翠的床铺在最角落,等她慢半拍地吃好饭洗漱完毕后其余人都已经上床。
“这么早就睡了吗?”她有些惊讶。
“平常不都是这个点。”
花翠闷闷地:“可我睡不着,我想去看月亮。”
乡下月亮很圆很亮,还很漂亮,她刚刚在院子里洗脸的时候就发现了。
关盈盈翻个白眼:“你吃饱了没事干吗?明天还准不准备下地干活了?”
“也是……”花翠小声嘟囔,天不亮就得起床,迟到了还会扣工分,本来就赚不了几个。
月亮与六便士啊,她可真现实。
花翠想了想:“盈盈,盈盈。”
“干、干嘛?”关盈盈莫名其妙,没事叫这么亲热干什么。
“明天你可一定要叫我起床哦,你起得早,我不能没有你。”花翠对自己很有信心,没有十个八个闹钟,她绝对起不来。
“凭什……行吧。”
“那就谢谢你了,盈盈姐!晚安,盈盈姐!”
花翠上床睡觉,关盈盈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了,她后知后觉掐自己一把,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
都怪那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让人不忍拒绝的大眼睛!
第二日一早。
关盈盈轻手轻脚下了床,她走到花翠床铺,那家伙果然还没醒,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喂,醒醒……”
花翠睁开眼睛,眼神略有些迷茫。
“起床了,赶紧的。”
“噢……”
见她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精神,关盈盈放心地出门洗漱。
不一会儿,她皱眉:“……你怎么又睡了,醒醒。”
“马上就起,马上就起。”花翠再次睁开眼睛,为了增强可信度,她还装模装样地掀了下被子。
关盈盈盯着她。
果不其然,几秒后,这家伙才睁开的眼皮又耷拉下去,她双腿一卷被子,继续倒头睡觉。
关盈盈:“……”她就知道!
眼见她磨蹭到其余知青都起床收拾完毕,关盈盈气急:“你爱起不起,我不管你了,我们都要走了。”
那怎么行!花翠耳朵动了动,等了会儿没听见别的声响,担心她们真的先走了,这才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嘴上还直哼哼:“别嘛,我错了,别留我一个人,我马上就起来。”
“起晚的人没有早饭吃。”
知青点人多饭少,早饭吃不饱是常有的事,虽然大家都上交过公共粮,但最后一个起的人没资格挑,全看前面的人剩多少。
花翠一愣,手脚顿时麻利起来,饿了谁都不能饿到自己。
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在一片稀薄雾气中,远处山头泛起缕缕晨曦,可惜花翠无心欣赏这美景。
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
她垂头丧气地抱着花布袋子,里面装着今天午饭,几个玉米面窝窝头,再加一小罐咸菜。
“哎哟,花知青,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身子好些了吗?”
刚到田野,几个热情大婶就一窝蜂围上来,看架势恨不得抓着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一番。
脸色能不差吗?花翠苦着张小脸,谁能想到知青点离田里居然有这么远,她还没开始干活就已经走累了。
不过。
“谢谢婶子们关心,我没事的,累点苦点算什么?一切都为了咱们青山村的发展嘛。”说话间,花翠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偷偷塞进她们手中。
“我这个人笨手笨脚,以后还得请几位婶子多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哎哟,这哪用得着?我都一把年纪还吃什么糖。”
说是这么说,花翠眼睁睁看着她们飞快地把糖揣口袋里,这个年代水果糖也是紧俏东西,虽然不至于吃不起,但普通人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肯买回来尝尝。
很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花翠扬起笑脸正准备多“提点”几句,恍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一转头,大队长赵富国向她招手:“花翠同志,你过来一下!对,就是你。”
花翠心虚低头:“赵叔,有什么事吗?”
不会吧,她明明行贿动作这么隐晦,这也能发现?不会被打成资本主义吧……
花翠心一紧,这个年代可真说不准。
赵富国却只听见她刚才那句拔高音量的“苦点累点算什么,一切都为了青山村的发展”,他心中宽慰,之前琢磨的事情也更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