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是白得发光的墙壁,最洁净的面目,承载的是最复杂的人心,所有肮脏龃龉,同样藏无可藏。
但这次,门扇后的人,是救赎他人生的灵魂。
一步一步靠近,推开,停步,静默无声。
“尔尔。”
程曼尔侧身贴着楼梯扶手,身体似蜷成了一个具有保护意识的茧。
她还在耳鸣,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一动不动。
直到她头顶落下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发,密不透风的茧丝中,心脏连通世界的那条线,倏然闪了闪。
她仰头的动作很慢,无神的眼眸从茫然,到不可置信,又不过须臾。
“孟先生。”她呆呆地唤出一句。
孟昭延弯下腰,想陪她坐下。
下一秒,程曼尔比他更快站了起来,隔着一步台阶,环住他腰身,像溺水之人迫不及待抓住浮木。
她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更大的身高差,也让程曼尔更清楚听到他尚未平复的心跳。
“你回来了。”
说话时,孟昭延似乎能感受到她声带的震动,径直传导进他心中。
思绪不受控地飘远至她第二回 醉酒,她问,蛋糕和甜点,是不是故意每天都送,不断提醒她他的存在,所以后面,她才会忍不住找他。
还有更久远的重逢那夜,她迷蒙错乱下意识嘤咛出的一句:“你回来了吗?”
不是故意的,他很清楚。
她需要他,如今也清楚了。
第30章
出发时是白天, 落地时也是白天,九小时的航程,没有一分钟看得进一份文件。
不仅如此, 临时申请国际航线, 已然等不及走那几道繁冗程序, 用了更直接一点的关系。
还好赶上了。
程曼尔不知他这一面来得有多匆忙, 情绪极快平复下来,仰起头认真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好几天吗?”
归程时间拖到两周后,也是因为相比孟京良,总集团大部分事务的决策权已然倾斜到他身上,要处理的事情, 比预想得多得多。
这对父子, 能力如今不相上下,可若拿三十二岁的孟京良相比,孟昭延更为出众, 早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那股无名火从英国一路烧到中国,见到她的那瞬短暂熄灭, 青烟还未散尽,又被这一句话吹起来了。
他垂眼看她, 云淡风轻地反问:“你说呢?”
程曼尔没应,走上一级台阶后, 偏头往里瞥了眼,刚好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推远, 殡仪馆的车还未到,要先送到太平间待段时间。
弟弟哭得手攀着墙, 弯下腰,不能自已。
“想哭吗?”孟昭延视线自始至终都锁着她。
她唇角缓慢抬起一个失力的弧度:“我要说我不想哭, 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会。”
怔愣了短瞬,程曼尔的笑总算染了些生动情绪,她收回视线,与他对望,盈透水光逐渐覆上眸底。
“还没你说这两个字让我想哭。”
她藏了半句。
还没你出现在我眼前,更让我想哭。
孟昭延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燃了一路的无名火,还是熄得彻底。
然还未来得及询问她要进去还是离开,程光耀已狠狠踹开消防通道另一边半掩的大门。
“程曼尔。”
从病房出来,程光耀见里头站着那个刚刚闯进病房的男人,阴沉着脸叫:“一个老头还不够,又多一个?你还真是——”
“你最好现在就把你嘴闭上。”程曼尔挣开孟昭延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否认我不敢保证,殡仪馆的车会不会临时掉头。”
程光耀咬着牙,双眼殷红,里头像淌了血,“听说你那家店最近很火啊,你说,我要把你真面目卖到网上,能赚多少钱?你店还开不开得下去?”
“反正爸现在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妹妹,我大把时间和你——慢,慢,玩。”
身体好似猛地蹿进一股带火花的电流,程曼尔为控制住自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毫不觉痛。
“你试试,你以为我有的东西很多,不敢和你鱼死网破吗?”
自逃离那个家后,从前那逆来顺受的性子早已被生生剥离,骨子里深藏的反抗因子,让她失掉退让的理智。
“程光耀,你敢让我店开不下去,我就敢让你活不下去。”
话音刚落,有股力道扯得她往后踉跄两步,撞进了一人怀里。
孟昭延扶她站稳后,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带程小姐先走。”
楼梯口,阿明不知何时带了两个黑衣保镖上来。
“我不走。”程曼尔瞬间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