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曼尔茫然张唇,明显没编好碰瓷的剧本,不知从哪开始碰起。
男人圈住她腕骨,小心翼翼地抬起,见掌根蹭破皮,“你受伤了,先上车吧。”
……这么主动?
他把人扶了起来,又细心询问脚有没有崴到,得她否认后,才打开车门,手背抵住门顶。
程曼尔欠身时,见车内棕白色内饰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猛地直起身,撞到了他手心里。
“啊?”
“小心。”
她缩着肩膀回头,不忘把湿漉漉的裙子往前拢了拢,免得水滴到毛茸茸的脚垫上。
“先生,我、我没事,要不,你赔、赔我点钱,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等待回应时,打在伞面的雨声骤然变大,卷夹秋日清寒的凉风瞬时刮来,吹起她裙角,也让程曼尔打出个尴尬的喷嚏:“阿嚏——!”
男人往□□了倾伞,跟在身旁的助理先生立刻接过伞柄。
程曼尔无措地看他把西服脱了下来,披到她肩上。
她身体是凉的,因而带有体温的内衬贴到肌肤上,恍若浸入温泉里,骨子里泛起一股融融暖意。
鼻尖绕上来一丝清淡温和的香感,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想到深冬严寒中,配以湿润雪水,再以檀香木熏煮过的红茶底,煮沸后,自壶口氤氲而上的那股袅袅白烟。
冷淡而雅致,自有一派平和疏离的意境。
可最重要的还是,西服已经被她弄脏了。
“先生……”
“上车吧,我带你去包扎。”男人言简意赅,重新接过助理手中的伞,离开前,偏头说了句:“赔偿,可以商量。”
助理连忙跟在身后,为男人拉开车门,两把伞都撤了,留她一个人在车旁被豆大的雨滴浇满身,西服泡水,搭在肩上重重的。
助理的伞绕了回来,问道:“小姐,上车吗?”
程曼尔眼睫也湿淋淋的,阖上时挤出的雨珠滚落,仿佛在落泪。
她闭眼深吸口气,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踩在毛茸茸的脚垫上,鞋面肮脏的泥水清晰地沿着脚趾渗了出去,她浑身湿透,绘有红粉碎花的裙摆沾湿光滑皮椅,晕出一片清白水痕。
很尴尬,也很难堪。
车辆发动,隔音玻璃将人声雨声都阻隔在外,程曼尔不安地绞着手指,不知该不该说话。
直到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打破静寂。
她慌慌忙忙翻出手机,以为是电话,没成想是一条又一条垃圾短信轰炸进来,按成静音时,她看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备注班长曲允桑。
「下午礼堂集会你中途离开,点不齐人害我被罚,你是故意的吗?」
这是型号很老的两百块二手机,她不知该怎么拒收垃圾短信,而且切到手机管家时已经明显卡顿起来,很快,手机就弹出了内存不足的警告。
屏幕也彻底卡死不动,她想重启,没成想,关机后怎么按都没有反应了。
程曼尔不放弃,摁得大拇指都颤起来,手机还是像块砖头一样,让人恨不得把它砸掉。
她转而翻起帆布袋来,里面除了课本外,底下还压着两三张一块五块的零钱,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块。
自从上次放在宿舍的现金不翼而飞后,她就不敢再取钱出来了,如今连手机都坏了,身上仅剩的两百块……
程曼尔头垂低,手掌紧捂鼻子和嘴,生怕哭声被察觉,牙齿咬着手指,把憎恨与愤怒带起的身体颤抖压了下去。
「你是故意的吗?」
她甚至能想象到,曲允桑说这句话时,无辜中暗藏挑衅的语气。
平复心绪后,趁着漆黑昏光,程曼尔侧眼观察了下男人的剪影。
不断倒退的霓虹光彩隔着雨幕映入车内,成了一道典雅柔和的滤镜,模糊他冷淡面色,乍看望去,似一幕经过精心布光的电影画面。
沿着侧颜往下,喉结微凸,领带端端正正,一丝不苟,是她喜欢的颜色。白衬衫的肩线处撑得饱满,有些微褶皱,上臂隐约可见肌群鼓立,对应他露出来的结实小臂。
程曼尔忽然想起,那些女生说,他姓孟。
男人唇线抿得直直的,对她的异状与打量似全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能感觉到裙摆雨水滴落时划过小腿肉,勾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程曼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男人手里多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抖动了下,一根烟滑了三分之一节出来,他低头,直接把烟噙到嘴角。
“孟先生。”
经历方才剧烈的情绪波动,程曼尔向来细软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哑,轻微鼻音,处在委屈但倔强的模糊界线上。
孟昭延点烟的手顿了顿,微微偏头,小簇火苗映亮他深不可测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