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尔看着礼堂门口因这位慈善家而被围得水泄不通,神色蔫蔫,直接放弃了,改想散场后要不要找辅导员争取一下,名单可能还没递上去。
不知道第几位演讲者发言完毕后,受着稀稀拉拉的掌声下台,串场主持再度上台,下面始终有些不耐烦的杂声。
然而,当那个“孟”字被郑重吐出,周围立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尖叫,一波又一波地荡到后排。
介绍完毕,舞台大屏幕闪了下,出现画面。
程曼尔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手交错着,搭在松弛交叠的腿上。十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手背攀缘的青灰色筋络传递的是让在场女生脸红心跳的荷尔蒙气息。
手上白盘腕表干净,没有多余装饰,不似钟可星那只几万块的小金表高调。
镜头只露出工整着装,黑色西服色光柔和,低饱和度的松绿色领带一丝不苟,肩背如一棵雪松般挺拔。
为突出这位慈善家的特殊性,校长特意用采访形式交谈,以表尊敬。
一问一答,沉净男声传出,经音响润色后,带上似在沙砾堆滚过的磁哑,咬字清晰,中文流利,没有口音。
当听到校长说,这位慈善家捐了近两千万用以建设学校后,程曼尔忍不住抬唇笑了笑。
有些人出生即在罗马,家财万贯,用两千万换一个感谢的银奖杯。
有些人出生即在还债,还父母生养之债,没还清之前,她就只是“赔钱货”“扫把星”。
连逃出那个压迫了她十八年的家后,也在还债。
还钟可星旅游时带着的那只昂贵名犬途经她家乡,不小心吃下她家小卖部过期巧克力的债。
所以此时此刻,她还在为两百块余额发愁。
程曼尔不仇富,还是坐不下去了,拼命从密不透风的人墙中挤了出去,想了半刻,抬步往办公楼方向走。
不一会儿,天上汇集了些乌云,遮光蔽日,一副即将要落雨的模样。
在办公室门前等到下午六点半过,雨丝淅淅沥沥落下,下方都是从体育场奔袭躲雨的学生后,程曼尔终于见到从礼堂回来的辅导员。
辅导员一见她,愣了下,若无其事地推开门,“你是哪班的啊,找我什么事?”
报上班级姓名后,程曼尔跟了进来,平心静气地讲述有关助学金名额的疑问。
“助学金?那是你们班班长曲允桑和我说的,说你家开了间生意还不错的小卖部,而且你室友也作证了,说你穿的鞋是……”
辅导员睨了眼她脚上那双污渍斑斑的板鞋,咳了声,“你不用为了助学金特意穿成这样来见我,每位申请助学金的学生,我们都会仔细核查她的家庭情况,不会有任何偏颇。”
“我不知道我室友怎么说的,但我只有这一双鞋。”程曼尔不卑不亢,“我家确实开了间小卖部,但是——”
“那不就好了,你班长说得没错啊。”
程曼尔被强行打断,稳了稳心绪,“但是我家里——”
“我不管你家里怎样,你的条件就是没达到,助学金是要留给真正有需要的学生的。”辅导员不容她阐述家中境况,摆摆手,“出去吧,这事已经定了。”
“那钟可星呢?她戴的表——”
辅导员继续打断:“钟可星怎么了?她家确实有困难,我已经核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程曼尔张了张唇,又无力半阖,明眸绝望愈显:“困难?哪方面的困难?”
“这是学生隐私。”辅导员皱起眉,“出去吧”
“辅导员,您不能因为想攀附曲允桑——”
“你什么意思!”辅导员一拍桌面,起身呵斥道:“不要信口雌黄,侮辱师长是要记过的!给我出去!”
见程曼尔不动,她反手拽住人手臂,一把拖了出来。
辅导员左右张望了下,见长廊无人,笑了下,压低声音说:“好心告诉你,这事你就是闹到教育厅那,也不会有结果。”
“钟家小门小户,但钟可星和曲允桑自小关系就好,曲家也给我们学校捐了钱,整整八百万和一栋实验楼,你不知道吗?”
门狠狠甩上了。
风明明无形,却让程曼尔感觉,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她拖着失力的身体下楼,脚步虚浮,无心无感地闯入雨中,被打到脸上的湿意唤醒,猛然退了一步。
也正是这一步,让她听清了身后两个不太像学生,但同在躲雨的人的窃语。
“已经有人拍到那位孟先生的车了。玛莎拉蒂,车标跟个三叉戟似的,表白墙放出照片了,不是市面上能搜到的任何车型,品牌专定,今天来的估计就他有这个面子。”
“照片?停哪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