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住,怕方才那些尽忠职守的船员仍然守在门外,且窗外浪声叠叠,总让程曼尔有种离室外很近的错觉。
她才接触到这种从爱里催生出的渴望,如今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渴望在此等怪异的联想下,会陡然令她从克制到失声。
此时此刻,程曼尔也才终于看清这间独属于船东的主卧装潢。
只是,时针下方的钟摆摇晃的幅度格外大,那张她跪过的皮质长沙发原来是白色的,犹如一捧被风吹得左右飘荡的云……
船还是掉了头,于一小时之后。
第79章
“真不用我去送?”彭慵再三确认, “程小姐再生你的气,也不会拒绝坐我的车。”
“不用。”直至程曼尔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落地窗前的男人才回身答道:“派辆车跟着吧, 她这体力, 走不下这座山的。”
“何必呢。”彭慵揶揄他, “程小姐以后又不是不上来了, 让她把来钱带回店里养着,不好吗?”
孟昭延意味深长地摩挲着银灰色烟盒上的卷草暗纹,推开盒盖后,怔了半瞬,旋即失笑。
这一回, 可不止火机换成了糖果。
连烟都不知所踪了。
他几乎不在程曼尔面前抽烟, 但不代表没瘾。
小女孩的报复心理,总能踩在无关紧要,但又让他心痒难揉的地方。
孟昭延放下空无一物的烟盒, 漫不经心地启声:“我不是怕她不上来了,而是怕她闹完脾气后, 找不到理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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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尔差点在车上睡着。
曾经载过她去袁凤叶家里的司机体谅后座这位肉眼可见虚弱的乘客,挡板、遮光帘升起, 空调调到适温,轻微的颠簸, 加上车流人潮遥远的嘈杂,是最催人入睡的环境与白噪音。
船靠岸后, 她又过了两天吃喝玩乐被人供着的日子,但还是很累。
心不累, 身累。
而且当下也不累,过后会累, 且补多久觉都补不回来。
所以她不能再在那庄园待下去了,怕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交代在那。
临走前,程曼尔收拾了些除了衣服外,还有她如今视若珍宝,那夜孟昭延交到她手上的东西。
这一行为,在她看来无比正常,可在别人看来,颇有种离家出走,从此不相往来的感觉。
所以孟昭延把来钱藏起来了,怎么都不愿意交到她手上。
换别的地方就算了,她还能咬着牙找找,那可是一座山!
但来钱也是她的心肝,无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抗议。
可当程曼尔郑重其事告知孟昭延不用派车送时,他居然把一张她很熟悉的银行卡交到她手上,免得她真连出租车都打不起。
在巴西丢了的那张。
孟昭延说过,钱转出去了,卡也找不回来了。
因为是他说的,所以程曼尔从未怀疑过,且当时她身心都扑在重伤的孟昭延身上,回国后也忘了去求证或挂失。
好,很好。
一笔账还没算完,第二笔就来了。
离开前收拾行李,原本没揣着什么不相往来的念头,走出去的那刻,却当真有一种离家出走且从此再也不回来的气势汹汹。
下车那刻,程曼尔收到一条入账短信。
她直接被气笑,平常这家银行各种节日短信和新业务都不消停的,这段时间一条没收到不说,现在连短信功能都会自己恢复了。
她没数上面几个零,因为随即而来的消息,又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还是带双引号的:「“分手”费没有,这是抚养费」。
怪怪的,她又不是他女儿,这抚养费从何说起。
而且孟昭延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和她说分手二字,还特意加了双引号,大概率是她什么时候无意间说过,被默默记到心里,如今找准机会刺回去。
太可怕了。
这种会记仇的男人,要不得。
司机见后座车门大开,程曼尔一脚踩在地上,一脚又踩在车垫上,纹丝不动许久,脸色难看得紧。
他琢磨半晌,说的话却像故意踩着她雷点:“程小姐,要不我送您回去?先生不会和您计较的。”
“我——”程曼尔一团火被燎起来,“你回去告诉你家先生,除了来钱,我和他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清!”
她怒气冲冲下车,忿忿不平地掏钥匙时才觉自己两手空空,像少了什么。
“行李——!”程曼尔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平常不管谁接送,都会等到她进屋后再走的车,如今起步起得格外快,载着她的行李,徒留一地车尾气。
程曼尔气得石化掉,几息后,就被一声怯生生不敢确认的“老板”,叫得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