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安手心中的白净脸庞,痛苦得也如一樽要碎裂的玉像。
她冷静不下来,无奈,只能把浴室门关掉。
施安其实没见过几次程曼尔崩溃的画面,她找他介绍律师立遗嘱时,沉静平和得像准备迎接死亡的将老之人。
他手足无措,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语气是强装的镇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小曼,告诉我好吗?”
程曼尔哭了好久,每个字从胃液反流烧灼过的喉腔里吐出得艰难,像石块磨碎了,卡在她嗓子里一样。
施安听明白了。
有人昨夜往她身上泼了桶混着生狗肉碎的血,今天还换了她的外卖,加了狗肉。
她吃了。
辣味盖住了和原菜不相符的味道,而且是肉片与狗肉混合,她第一时间没吃出来。
“是、是你哥吗?”施安只能想出这个答案。
怀里人猛然摇头,呜咽着说:“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程光耀有心无力,也没有这么大本事,知道她新住处,特意在夜间蹲守,还能换她的外卖。
可除了程光耀,没有别的对她有敌意的人,了解这段过去。
是谁?她不知道。
正如她不知道当初谁拍了那些照片和视频,移花接木,变成她勾引制片人,要爬他的床。
那人一定在暗处窥探了她许久,特意选了这件事,用更直接、阴狠的手段刺激她。
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施安报警了。
警察来时,象征性录了笔录,问及能不能调监控,对方只说程曼尔又没受什么伤害,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那句“要真的受伤了你们才会管吗”堵在喉头。
情绪平复许多的程曼尔,被子下的手悄悄握住他尾指。
警察走后,施安半跪在她床头,以仰视的姿态看她,轻声问:“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程曼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和你说,视频数据特别好,新账号二十四小时涨粉已经过八十万了,到现在也还挂在热搜上呢……”施安转移了话题,聊起她感兴趣的事情。
“你得想想,下一期做哪个家长的主题,这种长视频,当初计划好的是月更,粉丝现在就在催更了,而且还有好多人劝你拍点宠物入殓师相关的短视频,让大家了解这个职业……”
一开始,程曼尔应得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在听,后面注意力还是转走了,直到她答应吃东西。
下楼买饭前,施安环视了下这个单间。
这边采光不太好,加上降雨,整日阴沉不见阳光,还有墙上遗留的斑驳血迹……
厌食症病程为慢性迁延性,具有复发几率,当病人回到熟悉的,处处充满相关暗示与线索的环境中时,极易诱发病情反复。
所以程曼尔被泼了桶血就会条件反射地吐,且不说她的厌食症和这些事物息息相关,普通人被这样刺激,也难忍恶心。
还有这个房间,不知会不会联想到当初的地下室。
程曼尔喜欢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是因为不喜阴冷、暗沉的环境,但她一开始只想临时住一住,就没计较太多。
施安精挑细选了些没那么油腻的菜式,回来时,锁匠蹲在门口换锁,他本想直接越过走近,听到一句“孟先生”后,脚步骤停。
“我昨天很早就休息了,所以没接到你电话。”程曼尔靠着一面干净的白墙,对着镜头的笑意轻浅。
“在外面住得习惯吗?如果嫌山上太远,让彭叔带你挑几栋近一点的房子。”
程曼尔声线已经被摧残得沙哑,可她刻意压着,不让对面男人察觉出异样来,经过麦克风修饰后,听起来比往日更娇更俏。
“习惯啊,而且我就住几天,等找到满意的房子我再长租。”
孟昭延捻灭烟头,火星在盛着圈浅水的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他漫不经心地抬手,遣退拿着文件进来的阿明,笑说:“我租给你。”
她打趣道:“那我不交房租,你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啊?”
手机里的男人笑意不减,口吻添了几分认真:“房子转给你,你欠你自己的好了。”
他是认真的,想让程曼尔愿意要他一点物质上的东西。
可她不太认真,打着马虎眼又过去了。
“对了,一直没问你,”孟昭延微转话题:“为什么以前的视频,都让你学弟代为出镜呢?”
他曾察觉出程曼尔对镜头的抗拒,当时陪他出席晚宴,那几分钟暴露的不安与不适,一开始只以为她紧张,细想下来也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