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忘记了,这是个中世纪背景的时代。
混乱、晦暗、鲜血、硝烟,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色调。
而这把火铳,就像一记重锤,将苏娜从惬意自得的幻梦里锤了出来。
唐尼兹先生这是在提醒她——这世界还有很多涌动在黑暗里的危险,必须警醒吗?
不,或许还有更深的意思……
苏娜向后靠坐,开始回忆起先前与唐尼兹和纱弥神甫的交谈。
她很快注意到了许多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细节:
唐尼兹先生说,教堂的墙壁并没有那么结实……是什么意思?
神甫女士知道木盒中装着火铳,可她没有阻止自己,只是警告了唐尼兹先生……这又意味着什么?
纱弥神甫和唐尼兹先生是旧识,他们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并基于某些原因判断出塞勒村并不绝对安全,给自己一把火铳用以防身?
苏娜的眉头越皱越紧。
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直接询问纱弥神甫。但很显然,纱弥神甫并不愿意正面解释这些事情,否则她不会提前离席避开自己。
难道说,有些事情还未到自己该知道的时候?
苏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莫名的压迫感,有冷汗从她的后背细密渗出。
她好像置身于晦暗迷雾之中,目之所及都覆盖了一层隐晦的朦胧,黑暗中藏着看不见的危险,而她一无所知,只把这危机四伏的旅途当成一场轻松的游戏。
一阵令人不安的焦躁泛上苏娜的心头。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苏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有些偏向焦虑。
这很危险,因为只有维持心理状态无恙,才能更好地保持理智、清醒思考。
她换了个思路,开始给自己调整心态:
无论怎么说,手中握着一把能够用以防身的热武器,对自己而言是件好事。毕竟众所周知:七步之外弹丸快,七步之内弹丸又准又快。
苏娜将火铳从盒子中取出,掂了掂分量:还不算太夸张,柔弱的圣女阁下尚且可以单手举起来。
但是不知道后坐力如何……苏娜记得自己刷到过类似内容的短视频,后坐力导致肌肉撕裂伤的先例有很多,尤其是在这个工业还算不上精细的时代。
改天找个机会试验一下,唔,得挑个不引人瞩目的时间和地点,免得被路过的无辜村民看到,导致圣女人设崩塌。
想想看,一身纯洁白袍的圣女,面无表情地手持火铳扣下扳机——
这画面冲击感过强,虽然圣女本人莫名很期待,但村民们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苏娜将火铳放回木盒中。
这把武器还是有些分量的,拎了一会儿就让她的手臂感到微微酸痛。嗯,圣女阁下的日常锻炼得提上计划了……
安静的教堂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遥远的、急促的脚步声。
苏娜迅速扣上了木盒的盖子。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圣女阁下!”
苏娜抬起头,看见小修女玛利亚从内堂跑出来。
小修女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天真的无忧无虑,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苏娜,手里举着个白色的小东西:“我差点忘记了,这个送给您!”
那是个白色的、点缀着棕色装饰的编织布袋,扁扁的,只有手掌大小。
小玛利亚将这个小布袋放到盒子上,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冲着苏娜乐:“给您当钱包用!”
说完,小修女跟苏娜挥了挥手,又喜滋滋地跑回了后堂,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
苏娜坐在那里,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修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布料编织的钱包……是在谷场时,小玛利亚跑去那个编制布艺的摊子上买的?
苏娜不自觉地一笑,觉得心情好转了许多。
她将视线转到桌面上。
那里铺满了灿烂的阳光。
木盒里是黄铜火铳,木盒上是布织钱包。
博克斯太太刚回到家,就立刻进了厨房。
由于女佣乔安被解雇了,博克斯家一时还没找到新的女佣,厨房里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博克斯太太,包括劈柴、引火、清理炉灰。此前,这些工作是属于女佣的。
好在博克斯太太是个非常勤劳能干的女人,她很擅长操持家务劳动。
她换下了那套价值不菲的灰色长裙,换上了相对粗糙些的居家服,熟练地点燃柴火,用锅子盛上清水,又拎来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她流畅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博克斯太太望了望窗外,又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打开布袋,将里面的燕麦倒入锅中,挽起袖子开始挑拣起里面的杂质。
博克斯太太的动作很麻利,清洗、浸泡、炖煮,不出半小时就已经煮好了一锅燕麦粥。她用碗将滚烫的粥盛好,小心地敲开了索菲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