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要一个女子这等微不足道之事,想要便要了,实不配他多费心思口舌,与一个女子月下低语交心这等儿女情长妇人小事,于他来讲从未有过,
但人便是如此,对上了心的人与事,总是多有耐心包容,待之不同。
近来朝事通顺,海上喜讯连传,他方才有闲暇,等她,听她,容她,陪她。
宗渊背负双手立在院中,并未如方才在屋中那般有与她亲密之意,华贵威仪的黑色长袍,在微醺的夜风下浮起优雅而贵气的弧度,暖灯之下,精雕细琢轮廓完美的脸上,深邃的双眼如此刻头顶浩瀚星空,悠远又无限包容。
安若纵然对他没有情爱,但也不可否认,这一刻皎皎明月下,让人心情舒缓的静谧氛围中,面对这样一个龙章风姿的优秀男子,也不由乱跳了两拍。
“若儿能以一女子立身于世确是非常人可比,只你到底是为女子,可就打算一直以男装示人?一人独来独往,不敢深交友人,还需得时刻警醒暴露身份之险,但有风吹草动再到新的城池重重来过,如此往复,无亲人作陪做盾,无友人言欢,无夫君子女相伴,一人独面诸多风险危难,居无定所,无依无靠,孤独一生,这便是你心中所愿?”
第32章
安若是应该要感谢他的, 不论是他在她身处绝境时施以援手,后在她毒.瘾发作时请大夫为她医治,予她住所免她露宿街头, 纵是按律惩凶,却也切实还她公道绝了后患, 还有户籍凭信, 给了她可以立足的银两,
就算他有私心, 但他始终不曾害过她确是真。若非那时遇见的是他, 并给她庇护得以修养, 以她当时那样的境况, 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安若不喜欢欠人情, 可在对他这件事上,她确实自私,她心中记得他的恩情,口中说着感谢的话, 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为,
她知道他不缺钱财,凭她脑中再多超时代的知识见识,却不能告诉他也无法变现, 明知他对她所图为何,却在恩情报答与己身意愿面前,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彼此悬殊巨大时, 她所谓的感恩, 不过一句空话,她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但安若没有后悔动摇, 若要报答必然是真心实意,若是自觉委屈受辱妥协,那便不是报恩,矫情做作既玷污了恩情,也折辱了彼此。
也许结果她终究脱身不得,但未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努力,如今他愿意与她交谈,就还有机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安若站在他一臂远外,与他静静对望,眼眸明亮坚定,“这便是我的答案。”
宗渊不是急色之人,本也未打算初与她重逢便做些什么,她的答案他好似并不意外,也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神情温和淡淡的点点头,未再留下言语,便乘着夜色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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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离宫许久,定有诸多政务累案,忙碌无休,我等心中忧切圣上龙体劳累,却不好违逆宫规擅往,吴总管侍奉御前自是辛苦,但本宫还是要劳烦吴总管定要服侍好圣上,膳食休息不可耽误漏下,若是分身无暇,本宫自当责无旁贷,圣上安康顺意,本宫与众妃嫔也才不负臣民所愿。”
香木铺地,满殿悠萦,宝器零星,花枝点缀,
说话女子嗓音温柔,情真意切,不疾不徐又自含一番尊贵威仪,
吴恩微垂首站在殿下,眼眸只看着目下所及,对上方女子全心全意的叮嘱不觉欣慰,也仿似不曾察觉话中意指,姿态恭敬,颔首应是。
吴恩虽是世人眼中鄙夷不齿的阉人太监,但身为天子跟前最得信重的内廷总管,莫说中宫无主,便是皇后在位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后宫女子兴衰荣辱,皆系与天子一念,而天子冷情疏淡女色天下皆知,是以哪怕贵为后宫品级最高的从一品妃位,且代掌宫廷内务实权在握,其分量却远不如在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
林可舒自来以温婉端庄与人为善而扬名服众,能得天子信重代掌宫权且无出差错,足可见城府手段,话已点到,便是未得态度,也不可再多言。
未点丹蔻,洁白纤细的手指,半露于宫装缎袖轻轻挥动,一身着蓝粉宫女服饰的婢女,便手捧一雕刻着镂空佛像的褐色木盒,快步行至殿下,
“圣上尊贵承天庇佑,只我等毕竟是凡夫俗子,吴总管为圣上信重,要务加身更要着重自身,此乃明灵寺高僧亲手刻制的佛串,有静心安神之效,本宫便仅以此物赠予,便吴总管可精心服侍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