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女子见识浅薄,掌家已是极限,如何能抛头露面与男子同立于世?笔墨从来掌握在男子手中,若今日女子可以顶立门户,他日是不是便也想学男子登科取士?
宗渊看着他们脸上的不以为然,眸光冷冽,他们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是知而不在意,视之轻贱而已,
辰朝泱泱大国,强君明臣,如今看来,不尽然矣。
“诸位皆为朝中重臣,怎此时结舌?既答不出,便朕来答。家无男丁乃是靠母靠妻靠女撑起门楣,丧夫遗子亦是靠女子撑家育子,恬为男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亦是女子孝敬父母贴补家用,明廉大将军府,明大将军逝时其子年方三岁,而今子承父志镇守边境,屡立功劳,是何人于震痛中撑起家业,是何人将明将军养大成人教养成才,娶妻生子,叫已至日暮的将军府再现辉煌?!”
“便不提高门府邸,商人,平民,含辛茹苦教子成才者可又在少数?!”
宗渊本是无怒,却至此真上了三分怒,
他非不知民生的帝王,从前微服所见乃是民生大势,再是视民如子,天子威严所在,也不可能深入某家观其柴米油盐。遂前阵与她微服走访方可算深入民间,亦多见男子游手好闲不顾家中,此等蛀虫有何脸面恬活于世,耀武扬威?!
男儿当修身齐家顶天立地,便平民百姓,既生而为男享全家供养,必要担起养家糊口之责!
既生而为男不愿担起养家重任,自当有有能者担之。
“为臣者,与国事论,顽固不化刚愎自用乃大忌,尔等不思如何与民教化壮我国势,却只知固步自封,自视甚高,若如尔等所言女子无功无用,这天下不知要泯灭多少人家,不知其数的人才不会出世,人口亦不知减少数数!”
“尔等固执己见,不予百姓活路,可是要我辰朝偌大疆土无人来守,数万万耕田无人来种,市井之间阳盛阴衰沉如死水,致我国朝自取灭亡?!
“迂腐愚昧,蠢不可及!”
“孙宾冉前日传信,言海外有物产富饶无主之地,已分兵震之,请命于朕,迁百姓占之归我天.朝,扩我疆土。诸位大人,何人来回答朕,这数万百姓,谁去,何来?”
天子所言,振聋发聩,天子之怒,胆战心惊。
殿下臣子只觉如被重锤击脑,头中轰鸣,再回神却如醍醐灌顶霎时清明。入朝为官者,谁人不想有所作为,谁人不想名留青史,谁人不想自己参与治世的国朝更广更富?
与开疆扩土富强国相比,立女户一事俨然已不值一提。且正如天子言下之意,百姓何来,自当是国中子民,
数万百姓乃有一府之民,便辰朝再是民丰富饶,一去此数百姓,也非同小可,这些空出的民户,从何添补,便唯有女子代之。
而众人不得不承认,女子之能却有,只是无人正视,而时事易变,当随机应变,再有私心,也无人敢舍本逐末,且到底些微女子,也翻不出何等风浪。
众臣仔细斟酌,再无反对,皆羞愧掩面,心悦诚服:“圣上高瞻远瞩,吾等目光短浅,臣等,拜服!”
殿内天子所言不仅令臣子羞愧无言,亦听得安若心潮澎湃,亦是头一次如此直面一位帝王的天子威压,
她愕然立在殿门外,惊撼敬佩的目光直直望向御阶之上,威仪至尊的男子。她不曾自作多情以为他全是因她所言才要立女户,而他也如她所想,并非因一己私情而以朝政玩笑的国君,
她此刻只想,他不愧是被世人称颂的英明雄主,他的高瞻远瞩,眼界,思维,见解,胸怀,远远超出了此间世界,他掌得住天下,震得住朝臣,他有雄才大略,亦有纳谏之心,
他虽高高在上,却看得见百姓之苦,他有无上权力,也愿以手中权利造福于民,这样的天子如何不令臣子百姓奉为神明,寥寥数语,抑扬顿挫便令先前顽固不化的老臣心悦诚服,
这样极富人格魅力男子,又如何不令人,为之心动。
脚步声靠近殿门时,安若忙敛住心神轻步避开,直至人皆不见,方在吴恩的引领下迈入殿内。
与此同时,刚下台阶仍在回味的臣子,忽想起要为女户,必需多加设限,迟疑间忽一回头,正见一道娉婷的蓝色身影翩然入殿,
大臣愕然一怔,未及收回,殿门已被气势凌人的宫廷侍卫所挡,禁军统领陆铎不知何时近在眼前,面容俊朗双眸锋利冷酷,一手把握刀柄,一手抬起,有礼,却咄人:“诸位大人,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