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算了一卦逢凶化吉,到头来,原来是靠别人舍命相救。
他恨自己一时软弱,去相信命运的施舍。
秦沧只感到一阵平静又麻木的痛苦。
他转过身,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对白涯低下头:“有什么办法能让小黑活下去?”
请神令借来的力量无法做到起死回生,他也无法交出自己的龙骨,此刻他没资格同白涯谈条件,只能祈求。
白涯不语,下一刻,秦沧毫不犹豫地跪向白涯的方向。
白涯一怔,握紧双拳:“你!”
他从未见过秦沧跪谁,哪怕皇帝跟前,哪怕在祈福大典上满朝文武向着众神下跪。
他以为秦沧足够骄傲,一辈子不会下跪,如今却毫不犹豫地跪向自己这个要取他龙骨的妖——只为了一条普通的狗。
这一刻,白涯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迷茫着自己活了千年,站在秦沧面前,仍旧不明白他的想法,又无法克制地产生一种嫉妒。
秦沧却无知无觉似的,对他道:“师父他......慷慨赴死,小黑却不知自己要搭上性命。我没什么朋友,你活了数千年,若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它活下去,求你告诉我。”
白涯看了他片刻,道:“它为你挡过一劫,命数已尽,若要继续活下去,其一,可用高阶妖丹放入它体内,靠妖丹提供的元气活着。”
他们被堵在此处,除了白涯的妖丹,哪里还有别的。
白涯说到这,顿了顿,秦沧抬起头,看见白涯的眼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其二呢?”
“其二……你命灯还未燃尽,在这神殿里,有一位只有你能看见的神,可以与你做交换。”
“只有……我能看见?”
白涯点头,目光看向远处隐藏在帐幕后,只露出一个隐隐约约轮廓的巨大神像。黑夜中似乎有一团比夜色更深的迷雾,笼罩在神像四周。
秦沧这时才举起命灯,打量着周围这个神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哪位神被供奉在此?”
他向着神像的方向走去,越走近,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与其同时,一种微微发烫的感觉从脊椎骨中升起。
神像的下半似乎是一个武神,手持一把形状奇异的利剑,身侧站立凶兽。再往上看,却尽数隐没在穹顶的阴影中,按不清楚了。
秦沧问:“怎么换?”
白涯道:“将命灯供奉于神像的跟前,我会教你念有一段祈文。但我将祈文教给你,已然算是插手了你的命运,因此你须得心甘情愿给我一样东西。”
白涯从怀中拿出一个铃铛:“我要你系上这个铃铛。”
“这是?”
白涯并不避讳:“共死铃,凡佩戴此铃者,同生共死。”
秦沧皱眉,似是不解:“你……你要和我同生共死?”
白涯默然片刻:“……链接神像后,你可能会想起来一些事。”他似乎也不愿意再多解释,只是看着秦沧的眼睛:“你自己想好了,时间不多。”
秦沧没什么犹豫地点了头,他要救小黑,这是必然的,没有别的选择。
白涯伸出手,将共死铃系在秦沧的脖颈上。冰凉的铃铛贴着肌肤,白涯将红线拉紧,然后快速地说了那段祈文。
秦沧抱着已经濒死的小黑,将命灯摆在身前,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念出那段祈文。
大殿中的空气似乎又一瞬间的凝滞,秦沧脑中一紧,似乎有某种力量悄然造访,又转瞬即逝。
秦沧再一次念出祈文,命灯的火焰微微跳动,似乎烧的更加旺盛,周遭一冷,似乎涌入许多寒气,他微微睁开眼,发现白涯不知何时消失了,甚至连他在地上留下的脚印也重新被灰尘覆盖,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再一次默念。
这一次,再睁眼,神殿上厚重的帐幕消失不见,盘踞在柱子上的是无数纵横交错巨大的黑色玄铁锁链,延申向神像身后。
秦沧意识到,每一次他祈文念出,他似乎就里离另一个空间更近一步。
源源不断地吟诵从唇边倾泻而出,命灯的火苗跳动地越来越厉害,也烧的越来越快,眼看一只灯芯就快要燃尽,却总是差一点什么。秦沧摸遍全身,只搜出一个稻草小人。在这个交叠的时空中,似乎只有和自己的东西被带了进来。
秦沧咬咬牙,将稻草小人掷入火中。
稻草小人从大皇子手上脱离,已经失去了夺取生命的根本用处,但巫蛊之术留下的作用还在,在稻草小人被丢进去的那一瞬间,秦沧顿时感觉身上被火焰灼烧一般。
他大叫一声,蜷缩在地上。
尽管如此,他口中的祈文依旧没有停下,周遭寒气越来越重,玄铁所锁链上结出寒冰,向着神像蔓延,明明置身在冰封之中,而焚身的痛楚却依旧没有减少,但他一想到大皇子此刻说不定也遭受同样地痛苦,就露出一个扭曲而痛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