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沧是被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叫醒的,他睁开眼,耳边出现一个女子欣喜的声音:“沧儿醒了。”
女人乌黑顺滑的头发垂落下来,散在他脸颊两侧,冰冰凉凉的。
秦沧看着她,心中出现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仿佛在照着一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镜子。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声音。
女人温柔地用手指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对站在一旁微笑的男子说道:“哎,你看,沧儿在学说话呢。”
男人弯了眼睛,从那一身贵气中透出几分柔和:“我们沧儿自然是聪慧的。”
秦沧看着眼前的两人,呆住了——这莫非是齐王和齐王妃吗?
他眼睛看向四周,这卧房不存在他记忆中侯府里任何一个地方。
齐王妃手上拿着一个白玉镶金的拨浪鼓,她又转了转,两个翠绿的坠子打在鼓面上,发出风铃似的响声。
秦沧瞬间便想起曾经李伯说的话来。
“那时候齐王府上下,没一个不盼着你出生的,齐王还特意找人做了白玉镶金的拨浪鼓呢。”
两人站在小床旁,逗弄了他一会儿,一个家将进来,似乎有要事想要禀报。
齐王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家将似乎很为难,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王爷,是西北的加急来信。”
齐王一听西北二字,暗中瞥了一眼齐王妃,便抬脚向外走去。
齐王妃耳力极好,她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站住,连万灯祈福节,王爷都不能好好在府上待一天吗?”
齐王好声好气地朝王妃道:“玉昭,我有要紧事。”
齐王妃地音量很轻,语调却冷了下来:“西北战事已定,兵权也早就交还给皇上,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修筑城墙一事......”
“秦渲!”王妃似乎有些愠怒,压低声音,连名带姓地带喊了他一声:“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我父亲在北境一辈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西北发生了什么吗?铁骑军不驻守边塞,反而集中在入关口,就连粮草也比往日多囤了数倍。”
她语速极快:“春分都过了数个月,整个北境却瞒着陛下没有换帅,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王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才道:“玉昭,你都知道了。”
他道:“皇兄自从说做了什么天授之梦,一个月之内连杀数个诸侯王。现在朝上人心惶惶,前几天五弟突然病倒。封地也全都被收了回去,若照皇兄这般,下一个目标,就是齐地。”
“你疯了?”王妃不可置信:“陛下哪怕要收回你的封地,你与他是亲兄弟,不至于保不全性命,谋反,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
齐王沉默了良久,说道:“当年还在学堂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比皇兄更适合当皇帝,只不过老国师选择了他。这些年四境虽没有起色,却还算平稳,我也尽心尽力辅佐他。可如今他将各个诸侯手中的封地都收回去,流民□□,人祸四起。要是皇兄做不好这个皇帝,为何不能者居之?”
“玉昭,”齐王像下定决心了一般,走到王妃身侧,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大周最北的雪域,有一支战无不胜的苍狼军,是你爷爷一手建立。北境兵权虽收了回去,但你父亲却以虎符丢失了为由,一直没有把虎符交给陛下。这虎符......是不是在你手上?”
齐王妃的凤眼眯成一个锐利的形状:“你逼我?”
“不成功,便成仁,若我做了皇帝,我们沧儿就是太子,我的胜算,也是你的胜算。”
王妃面无表情,似乎不为所动。
那天的谈话不了了之,秦沧在侯府这件小小的房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山雨欲来,却被挡在侯府屋檐之外。
直到某一日,他突然听见门外齐王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说宁远王大军在从北境来的路上的被截,交了王印,自请回乡了?”
无人敢回话,他咬牙切齿道:“什么被截,我看他是打了退堂鼓,投靠皇兄保平安了!”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侯府外一阵马蹄声,王妃抱起他。
侯府大门外,严公公扯着嗓子道:“今齐屯兵西北,意图谋反,城外数千逆贼已被斩首,即刻捉拿罪臣齐王,满门抄斩。”
齐王府又一瞬间的静默,数百双眼睛或震惊、或恐惧,一起看向齐王的方向。
齐王面色沉得似乎要滴出水,严公公顿了顿,又掏出另一道圣旨,再次高声道:“中洲四境灾起,罪臣齐王之子身负请神命,若以身献之,可得四境灵气,念起年幼,可□□放之罪,送至宫中,由国师代为抚养。”
两道圣旨,一道要杀头,一道却说流放,齐王和王妃都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其中得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