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极爬到释迦摩尼佛塔顶层的窗台上,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获得“自由”之处。
他本能停留。
发现此处视野开阔,若是阴天,雾霾天气,如站在仙境云海,若是晴天,则可以一览整个菩提寺。但看多了也无趣。
更何况,自从他被关,常一整天下来,一个与他说话的人也没有。每日准时来送饭的小师傅也视他为妖邪,把头低着,不看他。
如此,他被镇压孤立起来,仿佛连时间也失去意义。
“俊彦。”
乐无极想念文俊彦,狐朋狗友,酒色财气一类声色场所的消遣。
可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犯烟瘾时的痛苦与焦虑,有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他都在化解无法抽到水烟的焦虑。喉咙发痒,眼眶干燥。
而佛经告诉他。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这实在是荒唐,切切实实的喜怒哀乐,血肉之躯为何就是虚妄了。若是虚妄,塔又是如何困住他。
乐无极看不下去。试图破解铜人阵。可他连个武器都没有,白白挨了十几棍子,差点没打残了,只勉强脱身。
不甘心。恼怒。他似乎是个天性难以在困难压迫下长记性的人。好胜心起,不断又踏入其中。
直到不知重复多少次后,他的速度变快,挨的棍子变少,在铜人阵游刃有余的跳跃、行走。
这铜人阵中并不是真人,而是由机关建立,凡有阵法,必有破解之处。他隐约有所悟。但太累了。就把佛文经书赶走,脑袋倚靠到塔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和衣睡了。
“乐无极!”
卯时,寺内的晨钟声响起,难得明镜大师亲自带着斋饭前来观察乐无极的状况。
却见书被扫到地上,胡子颤抖。他一门心思全在乐无极身上,将人叫起来训斥,也就没注意到铜人阵有了损伤。
“大师,您今年多少岁?”
明镜大师猝不及防被问了年龄,一愣,答:“六十三。”
“好。”
乐无极目光缥缈,过滤所有训斥。继续思考破铜人阵的事。
他穿着雪白,头发银白,瞳孔是太阳的淡金色。不像人。明镜大师甚至觉得,他这样的天生异貌本来就有问题。
一日。
乐无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破解铜人阵。到一轮周旋结束,大门被人推开——
龙子珏。
这实在是个稀奇事。怎么会有龙子珏,他日思的对象没有龙子珏才对。
外面在下雨,雨丝很细,几乎要同雾气凝在一起,龙子珏三两步走到他跟前,额坠不断在晃,神情冷漠,唇轻抿。
乐无极借着塔内昏暗的灯光看龙子珏,看龙子珏的耳饰,头冠上的蓝色玉髓石融了锐利的光,冰冷异常,幽美异常。
“你生气了?”乐无极戏谑,“你怎么总生气?”
龙子珏闻言目光更冷了。
怎么能不生气。外面传的什么乱七八糟,毁人名誉的流言。当他不知道吗。他不明白乐无极怎么还笑的出来,简直是魔鬼。
“你还笑。”
他沉声。那魔鬼披了张好皮相,连张扬嘲讽都似乎迷人。
“坐。”
乐无极走到桌边,先随意坐到桌子上,表演热情好客。
龙子珏微一犹疑,才跟着坐上来。
乐无极又本性暴露:“茶就不给你添了,你渴了,直接去外面喝雨水。”
“……”
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
却是大实话。在梦里无所顾忌,卸了伪装才会有的大实话。
龙子珏脸色一黑,质问:“你为什么要编那些流言?你是不是其实怨我把你送到这儿?”
乐无极答:“是啊。为了救你,我几乎什么都没了,你还恩将仇报,这么对我。”
龙子珏听到恩将仇报四字一怔,也不愧疚,只道:“我给你开过更好的条件,你自己不答应。”
到底在说什么。
乐无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跟敬酒不吃,就给罚酒吃是不是一个意思?
他不由厌倦,为何梦里的龙子珏说话做事也那么讨厌。瞎眼狐狸,麻烦狐狸,丑狐狸,扭曲冷漠狐狸。
“你别说话了。”
他道。
龙子珏闻言还真的有片刻没说话,只盯着乐无极,眸光变幻不定。
而过会儿,乐无极转头看了龙子珏一眼,又看了龙子珏一眼。以为奇迹。
突然,乐无极试探着伸手,捏了捏龙子珏的脸,又将龙子珏抱起,搁在大腿上,调整姿势,叫龙子珏双腿分开跨坐。
龙子珏不明所以,竟也完全配合被这般动作,末了,头皮一阵发麻:“你在做什么?”
“摸摸。”
乐无极道,在龙子珏腿上不客气地摸了两把,又因为龙子珏的腿原谅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