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无声的无湮塔十年来第一次活跃起来,不可见的喜悦化为烟花绽放在各个角落,连走廊的灯光都百年不见的被打开,暖暖的照在身上。
另一边,重新坐回床上的沈简却少见的沉默。
似乎害怕沈简对封闭室内有陌生人怀有抵触,两人将沈简送回房间便出去了。
片刻后,沈简深深地、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现在的状态比初次降临无湮塔好不了哪去——
因为,很明显,刚刚的一切,都非常顺滑的将他曾深深困在心中问题一一解答。
为什么之前的他对这场无声的对弈如临大敌?
因为那个一言不合便拔剑的无湮塔领袖……就是他自己。
那个沈简多次嘲讽脑子残废、思想有病、抱负空洞、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个正面品质的弱智反派角色……
是另一个他自己。并且看起来比他更疯。
救世难度上升一个维度,从困难级别逐渐转为地狱级别,又从地狱级别转向沈·特定痛苦·简级别。
沈简:“……”
少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终于全然理清了关系。
首先,这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准备灭世的大佬,先来到他的世界——目的未知,但应该没有成功。
也就是说,沈简的原世界、或者干脆就是原世界的沈简,有一定要让大佬来的【理由】。
沈简摩挲了一下手腕,仔细观察了一番尚且健康的皮肤,抬手将灯打开。
适合卧室的暖橘色灯光散打下来,像温柔却不刺眼的太阳,四周是很常见的无湮塔风格,暗红、红黑、精致、克制,长长的帷幔。
他再次看向等身镜,里面倒映出与几个小时之前全然不同的少年身躯。
沈简淡淡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介于我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所以我可以认为,那位一定要来到我世界的理由,就在这一段失去了的记忆之中,是吗?”
“因为相信‘自己’一定会机关算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干脆将藏着东西的记忆销毁了。”
“并且,这个【理由】只有我有,否则他大可以再次随意找一个世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镜子中一无所知的少年迷茫的回应他。
沈简也不在意,站起来,走到镜子面前看了一会,片刻后轻轻抬起手,放到镜中人的心脏处。
幻影也抬起手放在沈简心脏的位置,沈简闭上眼睛靠在镜子上,就这么站了一会,才睁开眼放下手,走回床上,双手撑着柔软的布料,抬起头由着发丝垂落。
而他自己,或许在那位占据的期间清醒了一段时间,又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就通过某种方式知晓这位大佬的存在之后,便早早使用某种手段——沈简严重怀疑是“火种”或者“方舟”——与这个世界的沈简联系,此世的沈简同意合作并以自杀为代价将那位大佬拉入本世界。
沈简深呼吸了一下,低下头忍耐片刻,还是忍不住轻轻垂了一下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从拯救世界变成暴打中二孩子的家事了?我自己和我自己跟我自己下棋玩?”
但他经过长久思想斗争、心情大起大落之后,想象中焦躁和压力却没有丝毫要降临的迹象。
沈简疲惫地抹了把脸,心中最倍感绝望的事情居然是,现在他不仅是他自己的好大儿,还是双人份的好大儿了,对吗?
即将上演父子相残的……
沈简想不下去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心死如灰。
但即便他尴尬到这种地步,他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执行最开始设定的一无所知的乖巧路线了。
看这位领袖与无湮塔之间隔阂的程度,他应该已经开始执行所谓的灭世计划了,否则他们之间不会冷硬到这种地步。
晚来了一步吗?
沈简想。
不。虽然到现在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位领袖到底想要以什么方式、用什么来将宇宙湮灭,也不知道如此应对阻止,但是至少他追过来了。而这位领袖显然对“沈简穿越世界”这件事毫不知情,否则尽管有一点点怀疑,他都不会在刚才放过沈简。
那么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
沈简看着镜子中几乎与自己成年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平静的笑了笑。
“十分简单,沈简。”少年喃喃道,“先搞清楚现在这位领袖进行到哪一步了吧。”
让他看一看,到底为什么,让他一个可以为了平民勤勤恳恳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的人,变成了这一副可以毫不留情将世界摧残到濒临崩溃的模样的。
沈简打开卧室门,尽量让自己做出意出望外的表情,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门口鬼鬼祟祟猫着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