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先是喊了一声,“先生?”
沈简答应了,于是沈暗放松下来关上了门,步履轻缓地走到沈简面前,顿了顿,无声地单膝跪下,佩剑顺势解下来放在身旁。
“您怎么了?”他像是怕惊扰了沈简的思绪,声音比刚刚宛如野雀的脚步声还要轻,犹如被人小心放在水面上的羽毛。
他很认真地看着沈简,双手微微握成拳放在膝上。
沈简侧着身子撑着脑袋,闭着眼,静静思考着一些陈年旧事。
现在他的姿势又和当初的领袖十分相似了,只是那时候领袖坐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沉默而死寂,但沈简一直处于暖煦的光芒中。
“他叫你来的?”沈简淡淡问,没有睁眼。
沈暗顿了一下,轻微点了点头,又马上发现沈简看不见,低低出声,“无湮塔的领袖唤我陪您;他说,您大概一周左右都会在这里。”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暗垂着眼轻声问,双手再次握紧了一点,几乎忍不住要环住沈简的冲动。
不外乎沈暗这么想,从【沈简】通知他的口吻来听,这简直就是一个莫名迅速将沈简禁闭于独立空间中的意思,哪怕这个地方是领袖室。
沈暗的唇情不自禁抿了起来,几乎要为这种可能怒火丛生。
即使是先生的同位体,假设真的一声不响将先生……不给他一个解释,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沈简终于睁开眼瞥了一眼沈暗,慢慢摸了摸他的头,平静地安抚,“别担心。”
“不如说,是我自己走进来的。”沈简垂下眼拍了拍沈暗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
办公桌下因为放置加倍的数据线和传输线早已撤掉了地毯,膝盖触碰生硬地板的声音让沈简想起沈修竹常年待在寒冷空间而生生坏掉的腿。
而且沈修竹还宁死都不肯治疗。
他不禁再次催促沈暗站起来。
沈简挑挑拣拣地简短叙述了云的存在,然后再次安抚了一下显得不太高兴的沈暗,“在他说他可能是无湮塔的意识时,我就已朝着领袖室走来了。”
沈简平静的说,“他是否真的是无湮塔的意识这件事暂且不提,如果我真的认识他,那么这一切就可能是我布置的,那么我现在很危险。”
“既然如此,倘若我不往领袖室这里走,那么【沈简】也会让人叫走我。”
沈暗怔了一下,慢慢将信息在脑子中过了一遍。
“您是说,您害怕‘回溯’是您提前计划好的,所以要在可能出现的触发条件之前,先将其否决?”
“嗯。”沈简平静地说。
云强调了两遍,他是“沈简的无湮塔意识”,而并非“无湮塔的意识”,他独属于沈简一个人。
所以,这和哪个沈简也没有关系,甚至和曾经的他自己——【沈简】也没有半点关系。
极有可能甚至是他当律师那段时间搞出来的事情,当然,如果云所言真实,那么“四年律师”这段记忆有多少水分还有待商榷。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
沈简摩挲了一下手指,冷漠地垂着眼盯住桌子下交缠的网络脉络,已经运转麻木的大脑被神经鼓噪着刺激,抛弃了一切疲惫猛烈投入到新一轮思考中,末梢简直想要突突的想要从薄薄的皮肉中跳出来,连接到网络中。
而他——该死的,鬼知道他以前会想什么?
沈简平静地审视了自己,做出了千万种可能会接触无湮塔意识的假设,但全部被他一一划去。
没有意义。
就像沈简当初在尖塔会议否认“他的穿越是原主的一场游戏”一样,所有的假设,在他发现这些布置之后被迅速拦截的可能性一一划去了。
【沈简】很清楚他想要做什么,当初最开始踏入领袖室的一刹那,他想过需不需要转过身直接去找云,而并非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接受“审查”,但有意无意的被【沈简】拦了一下。
他们交换了一个对视,而沈简被【沈简】无声透露出来的不赞同说服了。
他承认,【沈简】冷静而寻常的目光很好的让他平静了下来——另一个自己的眼中没有警惕,也没有怜悯,这很好。
当然,谁也动摇不了沈简的决定,另一个自己只是给了他一个能够进入领袖室的理由而已。
还是说……曾经的他认定,现在的沈简不是一个好人呢?
沈简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沈暗。
沈暗会成为墨义,这是上一个世界中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