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白到现在还记得蒋中朝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就你辛苦?还是你以为你的辛苦值一千万?你知不知道一千万是什么概念?你去看看他们,他们一个村子的人,哪个不比你累,不比你辛苦?起早贪黑的种水果,只要喘着气儿就不敢离开那个村子,但是整个村子的人加起来,一辈子都凑不够一千万。”
尽管后来蒋俞白知道,当时蒋中朝不让他创业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许婉楼的父亲,一些不可言说的缘故,他们家必须韬光养晦,不能轻举妄动。
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然后蒋俞白就真的去了。
也是真的见识到了蒋中朝口中的那个世界,那个连“打工”两个字都让当地孩子倍感憧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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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竹的眼里,从她认识蒋俞白那天开始,他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只有被人求着他的份儿,她从没见他跟谁扶过软,低过头,无所不能。
可就是在这个晚上,九天六百米高空之上的安静机舱内,她第一次见到了蒋俞白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原来,他也有他的可望而不可即。
蒋俞白低低地说了很久的话,在寂静的机舱里平静地剖开自己的内心,直到机舱灯打开,亮黄色的灯照进他疲倦的眼底,他才从情绪里走出来。
他的手从她的脸上滑落,沿着脖颈,手臂一路蜿蜒至她的手,他把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很轻地握了一下,语气里像是疼爱,又像是无奈,呼吸在她耳鬓摩挲:“小丫头,你说你怎么这么会问呢?嗯?”
陶竹从来不知道他那年去繁春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只手覆在他宽厚的手掌上,像是要透过现在这只手,给那时候的蒋俞白一点勇气和安慰。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蒋俞白弯唇一笑,抬眼看她。
眼底情绪褪去,蒋俞白又恢复那副散漫模样,开起了玩笑,“你说有一天,要是你被我对家收买了,听他们的话捅我一刀,我怎么办?你肯定知道往哪捅最疼。”
陶竹抿了抿唇,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握着他的手臂,语气是不合时宜的郑重,在逐渐降落的飞机上,她身后的城市显现,灯火亮起,像是整座城市都在见证她的承诺:“俞白哥,我不会的。”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第42章 露水气息
飞机停稳后, 广播里发来播报。
出发地北京的气温零下五摄氏度,到达地三亚二十六摄氏度。
这个温差把雪糕从冰箱里拿出来都会化掉,人也差不多了。
飞机和机场里低温空调都觉得衣服粘在身上黏黏的, 更别提等下会去室外了,陶竹想了下那个温差,再搓一搓自己的秋裤, 觉得裸奔都不行,她得扒皮。
跟她同一机舱下来的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有说有笑,像是完全没听到气温变化一样。不否认他们一直在室内,本身穿的就比她薄,但那也是长袖长裤啊,真的只有她热吗……
“俞白哥。”廊桥上,陶竹贴着蒋俞白, 问, “你热不热啊?”
蒋俞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 原来你有体温啊。”
每次他这样,陶竹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蒋俞白:“半天没吱声儿我以为你属骆驼的呢。”
陶竹:“?”
以为她不知道热直说就完了……属骆驼是什么鬼啊!
那那那,现在知道她不属骆驼了,也没见他跟她说要怎么办啊?
商务舱比普通经济舱的乘客早下飞机,身后没有乌泱泱的人,凌晨的机场, 他们几人浩浩荡荡地走成一排, 像老港片里叱咤风云的古惑仔。
然而,在这帮万众仰望的大佬中多出了个小叛徒, 那是个明显矮了一截的粉家伙,跟着人群最中间的人, 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瞟,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跑去厕所脱秋裤。
凤凰机场不大,没几步就走到到达口,再往外走,就已经被人接上了。
穿着秋衣秋裤走进二十六度的晚风里,就像被光溜溜地扔进四十度的烤箱,幸好只有几步,便上了来接机的商务车。
宽敞的商务车后座,摆着五个精致的品牌袋子,三个放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两个放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
橘黄色的车内灯打在质感上乘的黑色包装上,反射出流光溢彩的黑色。
接他们的人坐在副驾上,关上商务车前后的挡板:“衣服给您准备好了。”
怪不得,刚才他们都不慌,原来是早就习惯了会有人把一切都打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