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怀念从前的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玄铎深邃地望着她,“还记得那次在祁阳殿,你当众提剑要杀我的事吗?这样的情景,现在想起来,更觉得弥足珍贵……”
她侧过身去,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否则真要当着他的面落泪了。
此刻的万千心情,像漩涡一般在胸中激回,让她久久不能停止微颤。
“为什么你不问我?”他冷不防道。
“问什么?”好容易,才让语调不带一丝楚涩。
“为什么我要忽然试探你。”
呵,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到底自己哪里得罪了他,非得如此折磨她……可始终没有问出口。
“和婉说,你一直没对我大哥忘情。”终于,他道出实情。
“和婉?”她没料到竟是如此答案,“你……居然信她?”
“不,我不信她,”他摇头,“可我向来是一个多疑又小气的人,看到你在花园跟大哥聊天、微笑,我就疑心。东莹,成亲这么久了,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他还是没说出披肩的事。
她没说过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说了千遍万遍,为什么他会这样问?即使她真的忘了,难道从她的举手投足、眼角眉梢,他感受不到吗?还用得着说吗?
她亦以为,他从不在乎这些,这个素来邪笑着的男子,应该不会在乎此等虚言……然而,他竟如此小气,完全不似他豁达的外表。
或许,在这场纠结的爱恋中,他们两个都变了,刁蛮的她努力让自己柔顺,豁达的他却变得多疑——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东莹深深叹息,眼泪释放般淌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而去。
她知道,他一定立在原处,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复杂的眼神满是落寞与孤伤。
现下说什么也安慰不了他,她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办,来化解这场冰封危机。
她走了?
原以为她还要多说几句话,至少与他反驳争论几句,然而她就这样默默无言地离去了……
玄铎的心顿时像坠落的流星一般,落寞不已。
好不容易盼着她主动来了,何必故意说那些气话?这几个月来,他没有一刻不在思念那张如花容颜。
她彷佛清瘦了许多,昔日晶灿的眸子失去光辉,黯然凄楚,让他一见之下,不由得后悔与她赌气。
这下好了,她走了,是真的生气了吧?假如从此她再不理他,都是他活该!
玄铎坐在蒲席上,垂眸发起呆来,只感到日影自那窄窄的窗口射进来,没过多久,便偏了西,渐渐淡去。
这时,他又听到脚步声,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欢喜,以为是东莹又折了回来——但回头看时,却倏忽失望。
来者却是董思成。
“怎么,贝勒爷不想看到我?”董思成瞧见他不甘愿的神色,笑道。
“董先生,难为你来探望,”玄铎起身,微微颔首,“想必皇上已经做出裁定了?”
“贝勒爷不愧是聪明人,”他答道,“皇上说,贝勒爷可以回府去了。”
“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放了他?没有半点惩罚?
“皇上已经跟回疆的人说明了,原是暑天里尸身腐坏,迫不得已才那样做,并非不尊重回疆礼仪,实在不能怪罪贝勒爷。”
“可……回疆的人就这样认了?”玄铎越发愕然。
“这由不得他们认不认,皇上说,最多闹些战事,咱们大清也奉陪得起。”
“为了我,皇上他……”居然不惜兵戎相见?没道理啊,皇上几时变得如此疼爱他了?何况乾隆若真的不畏回疆,当初也不会为安置原香郡主的事百般头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贝勒爷别猜了,”董思成已经度到他几分心思,“这次皇上开恩,只因东莹公主前去求情。”
“什么?!”错愕的人霎时僵住。
本以为,她是气恼地离开,没料到她居然一跨进宗人府就直奔宫中替他求情……亏他还如此讽刺她,伤了她的心……
“她去求情……皇上就答应了?”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凭他的直觉,一定另有隐情。
“没错,”董思成浅笑着,“皇上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只因为东莹公主拿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玄铎眉间一蹙。
“东莹公主十五岁时,皇上说是及笄之年,要送她一份厚礼,便赐了张空白的圣旨给她,盖了御印,说无论她日后要什么,只需自个儿写上去便成。没想到,她不求封赐、不求钱帛,也不留着将来有个万一……为了救你,居然拿了出来。”
董思成敛去笑容,深深地瞧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贝勒爷总疑心公主对你的感情,敢问到了这关头,你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吗?她若不喜欢你,早把这圣旨拿出来改嫁了,还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