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音,几位大人脸色各异,真正焦急的却不过两三位。
工部尚书陆康越是讲述,便越是心如死灰。
他耳边是君王切割烤肉时刀具相撞的声音,自那不急不缓的声音中他感受到了殷折的毫不在意。
按照往年惯例,想必又是出兵防乱,任其自生自灭。
可生民何辜!
他苍老的脸上俱是惨然,五体投地深深拜下:“请陛下决断。”
空气中是良久的安静,许久后殷折不咸不淡的声音才响起:“着定州上下酌情赈灾,河南道总兵随时待命。”
话音落下,地面上有一圈褐色水痕,陆康泪流满面。
又是这般!
这个昏君!
高崎庸在此刻隐秘的打了个哈欠,眼神中带着些不耐。
此等小事早有定数,何必在这种时候打扰陛下清净?
要他说不如先回去歇息一番,才能养足精神再去狩猎。
“陛下,河南道总兵董仓大人便是您曾说的陪伴您数年的亲卫吗?”
当无忧声音响起的瞬间,本想着回去睡觉的几位大人神经骤然一跳。
上次这女子这般说话的时候,紫阳的头颅就掉了!
若是如今……
陆康则是骤然亮起了眸子,期待看向了无忧。
若是,若是……
他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殷折神色微微一顿,声音依旧懒散:“是啊,你想见他?”
他指腹轻轻蹭了蹭无忧的手腕内侧,似是警告一般道:“那让他带兵回来给你瞅瞅?”
烽火戏诸侯!
一时间,众人脑中都闪过了这个词。
便是无精打采的高崎庸也霎时间精神了起来,一句话脱口而出:“陛下万万不可!”
这一刻,所有朝臣看向无忧的眼神都宛如看着千年前的褒姒,甚至隐隐有杀意闪过。
无忧轻轻瞪了殷折一眼,失笑:“奴心中只有陛下,见他干什么?”
她声音出奇的柔和,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只是奴觉得,那样的人既然能得陛下的信任领兵,想必其他本事也是不差的。”
殷折脸上隐隐的笑意消失,平静的注视着身侧胆大包天的女人,声音无波无澜:“什么本事?”
“赈灾的本事。”
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许久后殷折沉沉的笑才响起:“无忧姑姑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深深的看着无忧,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刚刚朕可是下了令的,无忧姑姑要让朕出尔反尔吗?”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这小小的帐篷中有寒风骤起。
当今最为厌恶的便是有人试图左右他,他初登皇位时不知有多少人打过这个主意,如今坟头上都已经绿草如茵了。
这李无忧,哪来的胆子?
第67章 暴君万岁11
皇帝这种职业,做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毛病的。
阖宫上下万余人围着你一个人转,为你一个人而忙的脚不沾地,这种生活过久了人多少会有点刚愎自用。
若是放在贤德的皇帝身上,还有朝中御史在一旁敲敲边鼓提醒,可殷折这……
敢指着他鼻子骂的御史,此时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自肃清朝堂之后,殷折从未听过旁人的指责和反对,如今再听到非但没有觉得新鲜,反倒是恼怒万分。
他可以允许来自虫豸的反对,但却无法容忍同类的背叛。
若说上次的欺骗是无忧为了他而除掉紫阳道人,如今她的所作所为便是在为了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来当众质疑他。
他待她不够好吗?为何一群虫豸也能让她背叛他?
这一刻,殷折心中是动了杀念的。
可这万分怒火,在对上无忧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时,却憋屈的发不出来。
他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冷喝:“朕在问你话!”
无忧没有答他,只是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似是要慌张的收回去。
殷折猛地扣住那只手不让它抽离,却感受到刚刚还暖融融的指尖如今一片冰凉,掌中更是冷汗涔涔。
霎时间,那些无能为力的羞恼都没了,只剩下无奈。
她何必?
无忧此刻面上一片瑟缩,心中却是清明一片。
她知道殷折个目空一切的毛病,也知他不容违逆的性格,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须得做。
眸中迅速溢满水汽,无忧定定的看着殷折,唇都咬得泛白也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来。
殷折动作一顿,脊背当即僵直,声音中带上了些慌:“朕又没说治你的罪,你哭什么?”
无忧只默默的哭,在殷折为她擦泪的瞬间又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不敢躲。
就如同犯错被主人罚过的猫儿一般,恐惧着你却还不敢躲你,只是昔日眸中的亲近依赖全都化为了恐惧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