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入目的是一处有些凌乱的洞府,这洞府中铺满了各种珍稀材料,其中不知有多少被它们的主人不知怜惜的扔进炉中,成为一柄不知能否能再次醒来剑灵的养料。
然后,便是她的剑主了。
剑灵不知他们有多久没见,只觉得她的剑主似乎苍老了许多。
明明脸还是那一张,没有受到半点岁月的侵蚀,可当对上那双眸子的时候,剑灵却能从其中感受到沧桑。
那是他们不曾在一起的时间为他刻下的痕迹,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
他仍着往日的窄袖,可身上却再没了受追杀时的狼狈与少年桀骜,成了个真正的大人。
火光照着他的面庞,剑灵自他清冷的眉眼中感受到了威严与冷厉。
这一刻,她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剑主了。
易玄稳稳地将最后一味材料扔进炉中,随着他指尖的律动,剑灵感受到了过去无数时间中听到的熟悉旋律。
那是她的剑主在为了她的复生而努力。
炉火渐渐熄灭,无尽炽热的长剑被置入寒冰之中,易玄终于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向他久未相见的剑灵,倏而一笑:“好久不见。”
那一刻,剑峰数百年的大雪骤停,剑修终于找回了他走失了几百年的本命剑。
“好久不见。”当那熟悉的声音再次萦绕在耳边之时,易玄的伪装一败涂地。
他生疏的露出恼怒又欢喜的神情,声音微哑:“这么多年了,总算知道回家了。”
于修士来说,数百年时间不过尔尔。
可于易玄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煎熬。
数百年的踽踽独行,终于再让他等到了家人。
剑修有这天下最稳的一双手,掌中长剑之下,四海臣服,宇内无半点反抗之音。
而此刻,他的指尖却在微微颤着。
他想说当年为何如此狠心,为何扔下他数百年。
他又想说很想她,想说没有她的这些年他太过孤独。
可想了许久,他只是颤着声音说:“回来好,回来就好。”
眉眼间不化的冰雪在这一刻皆转为温柔,如同他们初见的那一日。
他身形如同一柄剑一般顶天立地,可剑灵却仿似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一般。
轻轻上前一步,剑灵有些迟疑的道:“许久不见,不给个拥抱吗?”
声音落下,身上骤然一紧,被人紧紧抱在怀中。
许是这洞府中太过于炎热,剑灵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肩头有一抹湿润热意。
她双手垂在身侧,许久后缓缓抬起,轻轻拍了拍她剑主的脊背。
在自爆那一刻,她便再没想过可能再活下来。
可她的剑主,却真的凭着不过砂砾大小的残体将她愣生生锻造出来了。
“我真的很想你。”耳边那一声喟叹,竟让剑灵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情绪。
留他独自一个人,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即便是为了活着。
许久后,剑峰之上的巍峨大殿中,剑灵见到了她剑主不一样的一面。
洞府中的窄袖短打成了广袖长衫,他高居玉座之上,俯视着所有人。
也是在这一刻,剑灵由衷感受到了岁月流逝的气息。
在她不曾参与的那些时光中,她的剑主似乎真的做了许多了不得的事情。
愣怔的看着玉阶之下汇报为凡间行云布雨、降妖除魔、建造修行学校的修士,剑灵如是想着。
在她沉睡之前的修行界中,此等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修士们或是以凡人性命来修行,或是彻底无视蝼蚁们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们做什么?
可现如今呢?
听着在这仙气飘飘的巍峨大殿中被一一讲述的凡间事宜,剑灵只觉得如在梦中。
“醒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将她从愣怔中拉了回来,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
“你……”
“我做到了。”易玄似是要知道她要说什么,倏然露出一个灿烂桀骜的笑来。
“你看,凡人正在长出獠牙,对吗?”
易玄将他的剑灵带到这里, 就是想告诉她:当年她所期许的那些,他都一一做到了,他并未辜负她的数百年时光。
“你怎么做到的?”剑灵看他这笑容,却只觉这之后不知藏了多少的心酸苦楚。
“随手为之罢了。”剑修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将这数百年中的血泪死死的咽下,不让他的剑灵察觉到半分。
剑灵沉睡的第一年,他撞进了生死秘境,九死一生破关而出。
剑灵沉睡第二年,他于暗处游走,一个个的铲除地坤宗在外的修士。
彼时他修行已是这天下顶尖的那一批,明坤不出地坤宗没有人能制衡他。
可明坤又怎么敢出来呢?那为了飞升连杀子之仇都能放下的人又怎么会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