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沈玉奚白衣墨发,坐在宛若毯毡般的厚厚的一层花瓣之上。
他的脸白得惊人,偏偏唇色却是极稠的红,像是被……一样,微微的肿。
听到声音沈玉奚迟缓地看了过来,他的眼神空落落的,类似是神魂飘离肉身的空茫,而这空茫之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瑟缩之色,竟有几分的脆弱,无端惹人心生怜爱。
钟离渊眼神微暗,从储物纳戒里取出一件鹤麾,倾身要替他披上。
“地上寒气重,师尊莫要着凉了。”
明明钟离渊的语气温和有礼,动作亦是细致轻柔,可沈玉奚却像是被什么难以忍受的魑魅魍魉靠近一般,脸色煞白,身子受惊般的颤动了一下,眼中是未散的惊惧之色。
“……不……”
随后,沈玉奚便像是躲避蛇蝎似的急急向后避开他去。全然忘记了自己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身子会如何的僵硬。
于是他这一避,便整个人向后仰倒而去。
“师尊小心!”钟离渊急声唤他,伸手去拉。
沈玉奚的眼睛惊诧地微微瞪大了,透亮的眼中倒映着身上之人的倒影。
钟离渊几乎是飞扑着去拉他。
但阴差阳错的,他并没能拉住沈玉奚,反而被拉拽着一起倒了下去,还好巧不巧地压在了沈玉奚的上方。
他的眼瞳是浓墨一般的黑,恰巧又背着光, 更是沉如深潭,窥不见一丝外露的情绪。
钟离渊的一手扶着沈玉奚的腰,一手垫在了沈玉奚的脑后,这个姿势近乎于将他拥入怀中。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阳之体的缘故,钟离渊的体温比常人更热更烫。
就显得沈玉奚的体温更凉了。
“师尊身上好凉,”钟离渊状似疑惑的呢喃,目光停在沈玉奚苍白的脸上,语气忧虑而关切:“您很冷吗?”
沈玉奚像是从方才的意外中反应过来了,苍白的脸上浮着一抹红,双眉紧颦着,清凌凌的眸光落在‘大逆不道’的钟离渊身上,冷淡开口:“起来。”
钟离渊微微一怔,仿佛是才发现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
“啊!”他手忙脚乱的从沈玉奚的身上爬起,其间还被自己的衣摆绊到,一个不稳再度跌倒。
属于少年弟子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侧,沈玉奚的脸色更僵,曲臂抵在钟离渊的胸膛,眉心颦得更紧了。
“!”
他的小弟子脸上窘意愈深,耳尖红得几欲滴血,钟离渊的目光胡乱的乱扫,像是做下什么决定。
只见,钟离渊眼一闭,身子一扭,向旁边猛地一滚——
“嘭——”
然后,沈玉奚就看见钟离渊整个人砸在了一旁的梅树根上,那梅树受了无妄之灾,花枝乱摇,落了一阵花雨。
沈玉奚慢慢起身,目光有些困惑地落在钟离渊身上。
他的小徒弟惊慌失措,‘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了。
“师尊,弟子知错,弟子……弟子绝非有意冒犯师尊……师尊……”他说的颠三倒四,像是刚学会说话似的,翻来覆去竟喊了十几声师尊。
沈玉奚本是有几分不悦的。
他本就不喜与旁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近来因那魔修的……导致他对肢体间的接触排斥更深,任何的肢体接触都会令他下意识地抗拒。
纵然,他心知钟离渊是出于好意。
可沈玉奚的心中还是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缘由的怒意,被冒犯,被僭越……以及藏匿其中的,叫人难以察觉的惧意。
没来由的,叫人如鲠在喉。
沈玉奚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一脚踹在钟离渊的肩头,冷声道:“你倒说说错在哪?”
钟离渊被踹得一晃,随即挺直了脊背,不知所措地抬头望向沈玉奚。
“弟子错在不该,不该……”他的弟子像一只犯了错的幼犬,抬着脑袋,怯怯看他,眼神也同幼犬一般湿漉漉的。
既困惑又着急。
沈玉奚的身子紧绷着,面皮也冷然绷紧了,他冷着脸看着钟离渊。
钟离渊沾了一身的尘和泥,鬓发间还滑稽插了枝梅花,像极了凡俗“您不该忤逆我的。”因淘气打翻了花篮的狗崽子,眼睛盛满着生怕受罚的怯意和对沈玉奚不自知的依赖。
这是他的弟子,尊敬他,濡慕他的弟子,不是仇敌,更不是那个可恶的魔修。
沈玉奚的心蓦地软了下来。
钟离渊何错之有。
可他却将自己因魔修而受的屈辱迁怒到他的弟子身上,是他对不起钟离渊对他的一片真心。
“起来吧。”
钟离渊慢腾腾地起身,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师尊不要弟子的生气好不好?”
沈玉奚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