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现在,就是魔界的清晨,卯时刚过。
院子里栽种的也都是一些魔植,传闻里魔界的魔植大多造型千奇百怪,色泽阴森可怖,这些魔植看起来却同沈玉奚原本院子里栽的那些仙植十分相像。
沈玉奚有时便会盯着这些魔植聊有胜无地打发时间。
自上一次的不欢而散,重渊又是接连数日不曾来找他。
不来找他才是好。
最好死在外面,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他的眼前。
沈玉奚恶毒地想。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些恶心的事情,叫他原本因为重渊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稍微变好一些的心情重新跌至低谷。
因为这一个梦,沈玉奚被迫回忆起当初自己知晓了钟离渊的生辰后,不顾自己灵力不济,硬生生忍着灵力损毁过度的痛苦,带着钟离渊去临城……
当时有多真情实意地关心怜惜这个弟子,而今回想起,心里便有多恶心。
那一日,他在客栈等了许久,等到天色稠深如墨,等到那碗长生面变成一碗又坨又冷的面疙瘩,也没等到钟离渊。
当时的他只是担心钟离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遗憾钟离渊没能在他生辰的最后一刻前吃到那碗长生面。
如今想到这件事,沈玉奚却觉得,钟离渊不知晓那碗面的存在,才是最好的。
这种冷血阴险的魔头,不配被他真心相待。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魔头对他如此痛恨,也不知为何那魔头会误解他从未有过真心,但对于沈玉奚而言,重渊误解他,憎恨他,认为他自始至终对‘钟离渊’对收下的弟子只有利用,好过知晓其实他对……
只一想到是当初是自己亲手将这魔头带进宗门,也是自己亲自将这恶鬼带入清静峰,他的心中就会升起一股极致的恨意。
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用剑捅一个对穿。
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那个有眼无珠,主动引狼入室的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沈玉奚恨极了自己没能早点发现钟离渊的真面目,也恨极了处心积虑接近他,欺骗他的钟离渊……
不对。
是重渊,魔尊重渊。
沈玉奚心中恨极。
这小畜生怎么能做到那么无耻?
在夜里对他百般折辱,白日里居然可以毫无破绽地装成乖巧贴心的好徒弟,仗着这重身份痴缠他,同他撒娇卖乖。
而那个时候的他却被这小畜生的伪装所蒙蔽,不但从未怀疑过他,还对他一退再退,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为弟子爱护。
弟子?
沈玉奚禁不住愤恨地冷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头心怀叵测的恶狼。
如今再回忆起那小畜生的嘴脸,沈玉奚只觉得恶心,恨不得当时的自己能够把装出一副温良无害的钟离渊来个一剑穿心。
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他怎么就没能发现这小畜生的真实面目呢?
沈玉奚胸膛急促起伏,手指攥在窗沿上,绷出了青筋。
若他早一点发现这小畜生的真面目……
若他……
过往的,已经变作过往。
再如何懊悔痛恨也无济于事。
他所能把握的,就是现在。
沈玉奚惨淡地笑了一下。
现在?
现在……
如今他修为被封,人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重渊甚至还缴走了他的灵剑与储物纳戒。
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若是叫他就这样认命,不再做任何的抵抗。
他就像是被拔去爪牙的妖兽,而重渊就是妄图驯服他的那个家伙。
沈玉奚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对重渊低一次头,更别提叫重渊将他驯服。
那就鱼死网破吧。
只要能够伤到重渊,就算是死,也不会叫他有所畏惧。
若是有机会杀死重渊,沈玉奚想,他就是死了,也是死而瞑目。
可,怎么才能伤到重渊?
沈玉奚本是剑修,最擅长的也是使剑,但他的灵剑早在仙盟的时候就被这小畜生借口收走了,他的储物纳戒里倒是还有不少兵器,但他的储物纳戒如今也在重渊的手上。
自己的武器都被收缴得干干净净,而作为困住他的牢笼,这座金屋里也只有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沈玉奚沉思着,仔细思索什么东西可以被他充当武器,去刺杀重渊的武器……
他的身体本就受过重创,虚弱不堪,全靠着灵力维持往日的行动自如。
如今沈玉奚体内的灵力被封得干干净净,他便又变回那个纸糊一样的灯笼美人。
才站了不过短短一会的功夫,沈玉奚就感觉自己的腿开始打颤,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沈玉奚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他也不勉强,折身回到床榻上坐着歇息。
如果有的选,沈玉奚并不愿意去坐那张承载了他最多不堪的床榻,然而这座金屋并没有椅子,一张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