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目光,看向她头顶药瓶。
她仰头问:“多少钱啊?”
“不贵。”
他将单子随意收进口袋,又看看她的药瓶流速,接着又扒开她那几瓶药看了看药品名称,确认一切都妥当后,他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抱着她跑了一路,他浑身发热,袖子已经挽上手肘,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也解开了。
可他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俯过身来,伸手将她领口脱开的扣子扣好。
她有些难为情,含着下巴说:“我不冷。”
“至少还要四个小时,把被子盖好。”他将毯子又往上给她拉了拉。
颜籁哼哼,“我又不是小孩,冷了我会说的。”
林鹤梦抿住了唇。
他伸手握了握她露在毯子外的手背,冰凉冰凉的。于是又拉开毯子,将她的手也放进毯子下。
在他要将手抽出去时,颜籁抓住了他的拇指,她说:“哥,你给我捂会儿。”
他这才有了点儿笑意,“刚刚还嘴硬说不冷。”
“谁说不冷,我是说冷了我会说。”她的手微微攥拳,藏进了他的手心下。
林鹤梦的手掌包住了她光滑的手背。
爱怜的,而又暧昧的。
“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他问。
她想了想,“开完会之后吧。在床上躺了会儿,发现越来越疼了。”
“嗯……是这两年开始疼的吗?”他想问的其实是病程。
“前年开始的,不用这么紧张,不是很大的问题,我以前做过检查,就是很小的毛病。”
她笑嘻嘻地勾了勾他的拇指,将他的拇指扣在手心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生气。
他是生气,生的不是她的气,是自己气,还有对另一个人的愠怒。
这几年他太着急了,着急挣钱,着急想让她有足够的依靠。
从别人口中打听到她一切都好,便真以为她一切都好。可她若是真的好,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出胃病?
胃炎不是一日两日开始的,是长期的不良作息、饮食、生活习惯造成的。
这些年,她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那个人曾经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也根本没有照顾好她。
“满满,我这个想法一定越界了,但我......”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
颜籁不明所以,“嗯?”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生活,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作息,我都会盯着。”
他语气严厉,不容反驳,做好了她会抵触生气的打算。
越界?
这算什么越界?她只怕这话说得太大了,大到像是空头支票。
在稍一怔之后,她反问:“你怎么管?难道我吃什么,什么时候睡觉,你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我会三餐给你送饭,你想吃什么,提前一天告诉我,作息我们再商榷。”
他跟她有商有量,看起来只是行使一个哥哥的责任。
颜籁知道他说到做到,可他越有责任心,她越觉得无力。
她脸上有了淡淡的哂意,“那你打算管我到什么时候?你能管我一个月,一年,还能管我一辈子吗?”
“管。”
他的回答掷地有声。
“那我以后结婚成家,你还管我吗?”她的眼眸盯着他。
他一时不知道她是无意假设还是有意问他怎样应对这样的情景。
苦涩在他心里泛开,那滋味比黄连更苦,比硬柿子更涩。
他声音低了下去,但仍然有力地说:“管。”
他的“大度”让她憋了一肚子火,不免提高了声音:“那我觉得你过度干预我的生活,讨厌你,烦你,你还管吗?”
她太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
只是设想一下她说的可能,他的眼眶就红了,他张了张唇,却只说出一句:“满满……”
像是求饶似的,“别讨厌我。”
颜籁靠着椅背,心头憋闷得侧过了头。
他就像一只永远不开窍的蚌,任她如何棒打铁撬,都不能从他的心里撬出任何与爱有关的词。
既然明知没有结果,不如早早推开他。
可毯子下的手却还是攥得越来越紧。
紧到,她分不清究竟是谁在用力。
吊水打完,已近凌晨。
发了一晚上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实在困了,从车上一路迷迷糊糊睡到下车。
车停在宾馆门口。
林鹤梦先下车。她习惯性地想下车去拉他的手,另一只手却先握住了她。
她的瞌睡一下清醒了,睁大了眼睛往旁看去,看见了穿着灰色夹克,脸色发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