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籁被他说得还真有几分意动,“你这出发点是好的,回头我跟村里干部说说。”
“你还要去哪?”林澄净问她。
“还有一户没走完,我去看看。”
颜籁摘下草帽扇了扇脸。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格外地热,燥热的热气四方八面无孔不入,蒸腾得脸上都发烫。
林澄净从背包里抽出了一瓶水递给她,“喝水吗?”
颜籁接过水一摸,发现还是带着清爽凉意的。
“冰的?”她诧异抬头看林澄净。
他“嗯”一声,“刚在小卖部买的。”
也不管那么多了,颜籁拧开盖子,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暑气一哄而散,她心底里畅快了许多。
这几个月辗转在各个地方市县跑,她肉眼可见地晒黑了许多,好不容易长起来的几斤肉也跑没了,白色带系带的衬衫下是瘦峋峋的脊梁骨,扎起的长发在阳光直射下反射出银白的光。
走去另一户贫困户家的路上,林澄净说:“你是不是长白头发了?”
颜籁被他吓一跳,摸了摸头,“哪有?”
林澄净拨了拨她的发尾,从她那一把长发里挑出了一根颜色浅的。他道:“我拔了啊。”
颜籁头皮发麻,“拔,赶紧的。”
头皮微微一扯痛,伴随着轻轻的“噼啪”一声响,一根长发被拽了下来。林澄净拉直了头发,绷紧在太阳底下看了看。颜籁也跟着抬头。
那是根浅色的金发,一反光像白的似的。
颜籁头皮还隐隐作痛,埋怨道:“这哪是白头发,瞎说!”
林澄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是金的,过几天就该变白了。”
本就不富裕的几根头发更是雪上加霜了,她爆锤了他两下。
见她气死了,林澄净蹲下身,指指自己脑袋,“来,你往这拔两根,我赔你一根。”
“几天没洗头了,臭死了。”
颜籁掩着鼻子走了。
林澄净摸了摸头又闻了闻,分明只有洗发香波的味道,“说什么呢?我这早上才洗的头!”
颜籁笑了,往前跑了几步道:“别闹了啊,这天气热得古怪,赶紧忙完回去了。”
看到她又笑了,林澄净心里倒又松快了几分。
这几年她在体制内一路高歌猛进,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科的位置。从前那样的天真烂漫好似在一点点褪去,变得愈发成熟。林澄净好几次见她,她都满脸苦大仇深。
有时候林澄净真不知道当初劝她走仕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其实就希望她四平八稳做个小科员,每□□九晚五,一日三餐,顺顺当当过日子,就已经是上上策了,没曾想她在体制内会这样如鱼得水。
位高跌重,他是真担心她哪天被架到一个太高的高度,得罪了什么人,一不小心就踩空了脚。
最后一户贫困户家在村子最末端,前些年政府给盖了一栋自建房,房子外红瓦盖、白瓷砖。上次颜籁来只看见厅堂里一张木桌,三把椅子,干净得家徒四壁。
又到了那栋楼前,大门没关,一扇小门虚掩着,她撑着小门朝里喊了一声:“胡大爷,在家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家里大人没应,从侧门冒出个萝卜头。是个男孩,看见是颜籁后他欢喜地小步跑了出来,热情喊道:“阿姨!”
“哎,地生,你爷爷呢?”颜籁蹲下身问。
他飞快觑了一眼她背后男人的高大身形,有点害怕,声音低了下去,“爷爷去山上放羊了。”
“我的天,他都八十多了,还上山啊?”
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她最近在这边县里带队勘察文物,周五下午就能返回市里了,她想着来都来了,多停一天,捎带着来贫困户家里做个回访,谁知道这周六一大早,其他四五十的青壮年还在家歇着呢,八十多岁的老人上了山了。
“你妹妹呢?”她又问。
“她在里屋写作业。”地生说。
“来,我们去看看你妹妹。”颜籁张开了手臂。
地生有些忸怩地凑上前。颜籁一把抱起了他。
八九岁的小男孩,还没有五十斤重,衣服下和排骨似的,抱起来就是一把骨头。她轻叹了口气。
小男孩被她抱在肩上,好奇地仰头看着她身后的男人。他又高又健壮,看起来像超人似的。
林澄净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僵硬弯了弯嘴角,冲孩子笑了下。
这一笑,倒把孩子吓着了,飞快地扭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