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籁“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夹了一筷子青椒放碗里。
窗外的雨声又大了起来,林鹤梦抬头看了一眼,想起来道:“满满,冬天湿冷,春天潮湿,明年还有几个月梅雨季,我想咱们要不要买个烘干机?”
她从松怔中回过神,应答:“好啊,你决定就行。”
吃过饭,短暂休息了一会儿。
颜籁努力沉下心,处理了一下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林鹤梦也坐在她身侧翻阅着论文。
将文件保存后,颜籁瞥了一眼他的资料,“鹤哥,你在忙什么?”
“我在想论文开题报告。”
颜籁趴在他身侧,跟着他看了看学术资料。
“工程事故撕裂伤临床鉴定分析。”她念了一遍标题,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问他,“鹤哥,你为什么选择来做法医?”
林鹤梦翻阅文籍的手顿了顿。要怎样回答,他在脑里想了许多。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有着说不尽的故事和鲜活的人生,可一旦死去,就像一本书翻到了末尾。
“人”这本书,太长又太短。长到人与人之间无法存在完全的共情,却又短到寥寥两三句话就能概括完人的一生。
他为什么会成为一名法医?
他回过头,伸手摸了摸颜籁的脸颊。他能感觉到她下颚脉搏的跳动,温热的体温,能看到她红润的脸颊和莹莹的目光,他望向她,回答:“为了知道一个人在生前最后的故事。”
这究竟是出于对“生命”的崇敬还是对“死亡”的追寻?
颜籁起初没有深究,只是似明白非明白地点了点头。
他放下资料,拍了拍她的腰,面上露出了些笑容,“乖,我给你拿衣服,去洗澡吧。”
洗澡拖延症严重,她还想赖一会儿,林鹤梦麻利地给她找出了睡衣毛巾,她还是不得不进了浴室。
浴室干净整洁。如今已不止放了她的物品,还有他的漱口杯、剃须刀和剃须啫喱,洗漱台面却比她一个人住时还干净,镜面上擦拭得连水垢都没有。
颜籁换下衣服,站在镜子前习惯性地观察了下自己身体,赫然发现耳下印着的吻痕。
她骤然想起了她师父今天看她的眼神,似乎,就是在她这个地方看了一眼,紧接着便问她有没有谈对象,还敲打她要注意作风问题......
老天爷!她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简直想跑出去找外面那个装得很是冷清禁欲的男人算账,干嘛非要往她身上种小草莓,害她在领导面前丢大脸了!顾念自己赤身光体,她决定容后算账。
淋浴间的水是热的,连开关位置都调好在了她最习惯的温度上。
她将开关往外掰了掰,在温和绵长的喷洒中淋湿了头发和全身。
本该松口气,好好放松地冲个澡的。可在闭眼揉起一头泡沫时,她无可避免地又一次想起了被林鹤梦提及的许三兰。
一个农村女人,一个低智的农村女人,会在农村经历一些什么,是可想象又难以想象的。
她的理性很清醒地告诉她,明哲保身就是最佳答案。许三兰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他们和她非亲非故,最好是不要卷入这样一场混杂了金钱与感情的纷争之中。
可温热的水浇淋在她脸上,她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许三兰的面容,那双残破的鞋子,布满老茧的手和如孩童般清澈稚嫩的眼神。
她能从金乌山走出来是幸运的,可多的是无法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人。她能同情,但她不能、也无法一个一个将她们拉出来,更何况许三兰早已泥足深陷。
揉搓发尾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去。
憋气,如鲠在喉。
从浴室出来后,她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
林鹤梦拿来吹风喊道:“满满,吹头发。”
她穿上了厚厚的冬季睡衣,搬着小马扎到了阳台。
天边无星也无月,能看见的只有楼对面的盏盏灯火。
吹风机呼出的热风吹在她发顶,她从反光的玻璃中看见他弓下的肩背。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梳理着她揉搓后打结的长发,温柔得让人昏昏欲睡。
她屈起膝盖,将下巴磕在了膝盖上。
“鹤哥,你说许三兰为什么偏偏会把你当成李东保?”
她忽然又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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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见过李东保三十岁的照片,林鹤梦却是见过了,他调小了吹风机风力,回答她:“李东保是少年白头。”
颜籁没反应过来,“少年白头?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