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矢昴钻进驾驶席,松了下衬衫领口,心底有细微的烦躁蔓延。他面无表情地将车窗打开一条小缝,让室内空气流通起来,发动引擎。
刚刚的乖巧似乎只是千绪挣扎着最后一份清醒做出的表象,她很快就又变得闹腾起来,在副驾驶扭来扭去,过一会儿又用流利的外语叽叽咕咕地发表了一篇演讲。
讲得激情四射,手舞足蹈。
冲矢昴猜她平时做学术报告的时候八成也是这副样子。
听着不像英语,他在等红灯的间隙分神分辨了一会儿,确定她说的是法语。
很地道的法语。夹杂了一点毫无逻辑的德语和意大利语,难怪会如此的令人难以理解。
千绪从坐上车就开始放飞自我,一颗向往自由的心灵被安全带束缚,四肢却没有。在她又一次把爪子扒到冲矢昴脸上,差点挡住他的视线时,冲矢昴深呼吸一口气,抽空腾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按回裙摆上。
终于成功让千绪老实下来。
她低头,盯着按住自己的
那只手。
手指修长,只用单手就能扣住她双手手腕,手背上的青筋漂亮又性感,却又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想到刚才冲矢昴是如何用这双手攥住贝尔摩德的手腕,以及松开时在她腕上留下的深深的指痕。千绪忍不住挣扎了两下。
冲矢昴盯着前方路面,头也不回,手指扣得更紧了些。
力道加重。
但一点都不痛。
千绪喜欢看到他对她显而易见的双重标准。
于是两分钟之后,在这种心情的感染下,她高高兴兴地开始唱歌了。
冲矢昴:“……”
眉宇间不自觉凝结的冷意散去一些,他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在女朋友走调的歌声里将车开回了工藤宅。
阿笠博士家。
灰原哀坐在二楼的窗边,从手中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学术专著中抬起头来,视线扫向窗外。
“谁在大半夜唱歌啊?”博士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他光秃秃的头顶,听见远处飘来的歌声时眉头一皱。
灰原哀单手托腮,垂着眼睛,只见明亮的车灯从楼下狭窄的巷子一闪而过,拐入隔壁院落。
车上扯着嗓子迎风高歌的人不知被什么捂住了嘴,弱弱地呜咽一声,跟着就没了动静。
传来车库门开启又落下的声音。
……工藤的这个姐姐真的很有趣。
阿笠博士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灰原哀从椅子上蹦下来,回头看他,“不知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博士也不太在意,他感慨了一声,眼见灰原哀又抱着书往楼下去了,不放心地叮嘱,“对了,小哀你今天要早点睡哦,这次的露营地比较远,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灰原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中的书,“别担心。我还可以在车上睡。”
赤井秀一端着蜂蜜水回到客厅时,千绪正裹着一层薄薄的小毯子坐在沙发上。
这条毯子在不久前她刚回国那天的夜晚,也在她身上盖了一宿。那时的赤井秀一还只能以冲矢昴的身份悄悄表达关心,如今倒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毯子披在她身上了。
喝醉的人什么反应都有,千绪就属于将大喜大悲浓缩在一整宿的人,刚刚还兴高采烈,转眼间又因为想起什么而陷入悲伤。
一般在这种时候,想起的都是前男友。
“莎朗……”
靠近时,他听见千绪含含糊糊地叫了这个名字。
赤井秀一脚步停了下,面无表情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他倒宁可她想起的是前男友。
高大的身影在面前晃过,千绪慢吞吞掀起眼皮,注视几秒后,扑上去搂住他。
屋里很安静。
客厅里没开灯,月色朦胧,映出屋内立着的那道修长人影。
赤井秀一身上白种人的基因让他更习惯昏暗的环境,在黑暗中也拥有绝佳的视力。
他冷静地看着喝醉的女朋友。
因为高度问题,她只能抱到他腰部的位置,脑袋正好抵在腹肌上,隔着黑色衬衫能感受到她一起一伏的呼吸,还有脸颊柔软的弧度。
视野里露出一个可爱的、小小的发旋。
这个姿势让他不免想起刚刚在路边看见的场景。
……她喝醉了谁都抱吗?
赤井秀一心不在焉地垂下手,抚弄了一下她额头上那个标志性的漩涡型卷刘海。因为千绪的动作,它被挤歪了。
——千绪的刘海和发尾都是这种形状。
她总嫌自己天生的自来卷很难打理,赤井秀一却很喜欢。以至于后来每次看见藤峰有希子的照片或电影海报时,都会因那形状相似的发型而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对那些疯狂追逐、挖掘千绪身份的世人来说,她是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的女儿,他们是因为那对无比优秀的父母才会对她产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