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显然是后者。
一辆跑车在脚下呼啸而过,我突然想起来,我把今晚的家教忘了。
我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然然妈妈给我转了家教费用,留言说他们一家要出国了,所以我之后就不用去了。
我盯了屏幕一分钟,懒得去思考这是不是借口,于是回了个“好的”,还礼貌地祝他们一路顺风,最后点了“确认收款”。
我沿着天桥往前走,绕到了看不见酒店的一边,就着一根石柱蹲了下来,开始撕酸奶的盖子。
我昨天刚剪了指甲,偏偏这杯酸奶的盖子尤其难撕,怎么撕都撕不开。我找准时机,捏着狭窄的一角一使劲——整杯酸奶跟着飞了起来,在空气里自由转体两周半,洒了我一裤子。
我低下头,一脸苦相地看着狼狈的裤子,神经迟缓到盯着酸奶渍静静地流动,却忘了应该去口袋里摸纸巾来擦。
毫无预兆地,我抱着头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邵嘉越,当一个人专注地哭泣的时候,她的世界里确只有她自己。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总之我感觉大脑快缺氧了,晕得怪难受的,于是我抬起头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才发现围着我站了一小圈的人。
我仰起头,试图辨别他们,眼前却飘起了黑白的雪花,像九十年代收不到信号的黑白电视。紧接着,雪花中心出现了黑色的斑点,这个斑点不断扩大,像吞噬宇宙的黑洞。
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也越飘越远,最后化作了长久的尖锐的蜂鸣。
我试图抬起一只胳膊,想着无论是谁扶我一把也好,但我不知道是没有人来扶我,还是我根本没有举起胳膊。
谁来……帮帮我啊……
我头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8章
入夜,一辆救护车穿过夜色,停在了医院门口。
躺在担架上的人除了脸色稍微有点苍白、裤子上沾了酸奶渍之外,看上去似乎没有其他不妥。女生被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来,推进了急诊部里。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人看到担架,匆匆放下手头的工作,小跑着赶了过来,询问患者情况。
一个帮忙抬担架的医生给自己松了松领口,说,“路人叫的救护车,说是在天桥上无缘无故就晕倒了。”
“有没有明显外伤?”值班护士问。
“刚刚来的路上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刚才那位医生摇摇头,继续说道,“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我们几个人初步判断,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可能是……”
“是什么?”护士急切地问。
“……低血糖,刚才的测量结果是2.5毫摩尔每升。”
护士闻言松了一口气,手底下正在写的记录的字迹也更工整了一些。
一番交接后,救护车哇呜哇呜地奔向了下一个地点,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笔待付账单。
医院给送来的女生抽了一管血,拿去做化验,又开了两瓶葡萄糖。接下来想办法联系患者家属的麻烦事,就交给了两个新到岗不久的实习护士。
其中一个护士剪的齐肩短发,她在女生的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预备从联系人找到“爸爸”、“妈妈”之类的备注。这种最常见的操作,即使是刚来不久的她,也已经很熟练了。
她摁亮手机屏幕,解锁需要密码,这很正常,她还可以用指纹解锁。
她尝试了女生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指纹都不匹配,这也正常,或许是个左撇子。
她开始尝试女生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指纹还是不匹配……
小护士微微皱眉,好奇地把两只手的中指和小拇指也试了——手机显示被强制锁定30秒。
另一个护士扎着马尾,完成静脉注射的任务后,她望了一眼挂着的咕咕冒泡的葡萄糖,转头问,“你在按什么呢?我这儿都弄好了,”
齐肩短发的护士低着头,为难地说,“她的手机好像不能指纹解锁……”
“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不用指纹呢?会不会是没摁准?”
“还有两根手指没试,不过得等等,错太多次被锁定了。”
两个护士耳朵贴耳朵地凑在一起,眼巴巴地又等过了两次锁定的时间,彻底相信了这部手机没设置指纹锁。
她们当机立断,一人一边地开始翻口袋,翻完大衣翻卫衣,翻完卫衣翻裤子。
“这个好像是一张名片……”扎马尾的护士举起一张皱皱巴巴的小方块纸片,对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努力辨认印刷的字迹。
另一个也凑了过来,帮着小心翼翼地展开蜷曲的角落,“什么什么律所……是一个律师的名片吧,姓裴,电话号码还挺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