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北,现在抽得出空来我家一趟吗?”
“现在?现在我……”
她为难地拖长了语调,我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我快死了。”
“什么!你出什么事了?叫救护车了吗?我马上帮你打120……”
“别、别、别、你别!”
她越说越激动,我生怕她下一秒就拿出另一部手机,或者直接用办公室的座机,敏捷地按下“1—2—0—”三个数字,从而为我市混乱不堪的交通秩序添上一把火。
我扯着嗓子把音量提高到能盖过她的程度,感受到了一阵由缺氧而带来的晕眩。
我叹了口气,把得了肠胃炎去买药、却碰上暴雨没人送药的事简单说了一通。她松了口气,旁边开始传来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说马上过来带我去医院。
“挂号门诊生化抽血,等检查结果出来我早就疼死了,我求求你了,裴以北,先帮我买点药应急,算我求你了。”
她犹豫着,可能是在腹诽哪有我这样求人的态度,简直就像新闻上用跳楼威胁女友复合的人,但在我生硬而霸道的恳求下,她还是答应了。
“我现在就过去,大概半小时到,你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从鼻腔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又接着说,“南楠,你先自己喝点水,我手机上打了车,得先挂了。”
“等等……”我喊住她,她问我还有什么事。
我伸长脖子,朝窗外惨淡的天色张望了几眼,跟她说,“外面雨很大,你要小心。”
“知道了。”好像是幻觉,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听到她松了一口气。
第10章
新库市的雨总是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就跟天被捅了个窟窿似的。
尤其是在晚高峰,明明下班前还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昏昏欲睡,约莫五六点,白领们前脚刚一踏出写字楼,暴雨就“哗”地一声倒了下来。
我曾经尝试过采用主动加一会班的方式躲雨,事实证明我很蠢,因为那天我不仅承受了一场领导语重心长的谈话,而且到最后雨也没停,白白多洗了一双鞋。
跟裴以北通完电话之后,我就一直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疼痛反反复复地侵蚀意志,我逐渐对时间的流逝没了概念。
等意识再次回到身上的时候,我已经从沙发挪窝到了床上,还盖了两层被子。
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黯淡的光线从没完全合拢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看样子已经是下半夜了。另一边的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描摹出沙发上缩着的一个人形。
裴以北是过了多久到的公寓,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非要追溯记忆的话——
我记得她把药递到了我嘴边,捏着我的下巴灌了好几口热水,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挪到了床上……
是我自己走过来的吗?裴以北那么瘦,应该抱不动我吧?但我也不胖啊?
我想最大可能还是她把我拖过来的。
再之后我吃了药……不是待在厕所里,就是在捂着肚子去厕所的路上。裴以北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以至于我到后来几乎忘了她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
厕所和卧室的隔音效果应该还可以,但也没好到那种程度,腹泻的病人总是要闹出一点动静的。
所以……我在裴以北面前大概丢完了上下八百辈子的脸。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一阵阵地发热,背上甚至出了点汗。我掀开被角,拖鞋不知道放在了哪里,索性光着脚,做贼一样地踱步到了窗边。
可……我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
只能解释为报答裴以北的跑腿之恩了。
我轻轻拨开一点窗帘,露出一只眼睛往外望,才发现天色比我想象得要亮多了,怎么说也有凌晨四五点的样子了。顺着雨点往下,街上已经有了清洁工亮眼的橙色身影,被雨水折射得有些变形。
我把窗帘放下,轻手轻脚的摸到了沙发旁,裴以北枕着沙发扶手,看上去睡得正香。
她身上盖着我扔在沙发上的小毯子,只有一个角落被她攥在胸前,其它的全都滑到地上去了。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盖回了她身上。
像是能感应到毯子的存在似的,她摆动了几下手臂,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进去。
这时候,她脸上的微弱光线有了短暂的变化,明暗交替地闪烁着。
我绕到沙发和茶几中间,缩着腿坐在了地上。
光线变化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我点开闪烁的微信聊天框,发现是一个律师群里在发文件,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是好几个人在交流工作上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