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真真、扫视了他一圈，确定他的确命不久矣后，她缓步走近。
“……你也太小心了，何必对一个死人如此警惕。”
柯尔哭笑不得地感慨。
指着受伤的腹部，苏叶面无表情回答：
“这是大意的下场。”
“……”柯尔无奈一笑。
每次见面都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的两人，在此刻竟相处的意外和谐，和谐得不似两个仇人。
目光扫过他身后的空空如也的棺材，苏叶意味深长地说：
“看来你被人坑了。”
想到他似乎是无门无派的邪修，她状似好心地解释：
“七星绝杀阵只能增加法力，做不到起死回生。”她语气一顿，又神情微妙地说，“或者说，但凡是正经入道者便该清楚，生死一线，绝无回旋的道理。”
天道定下的真理，只要跨越了生死，便绝无逆转可能。
世上从来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修士可以吊命，却无法逆天而行，哪怕是大罗金仙也绝不做到此事。
所谓“逆天而行”，不过是在被天道框定的构架下逆天，一切皆在天道允许范围之内
“你竟对此真理一无所知？”
闻言，柯尔脸色未变，自嘲般笑了笑：
“我识人不清，如何能得知这等大道？”
说罢，他眼圈一红，默然感伤。
静了三秒，他忽然又问：
“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虽然该说愿意，但……苏叶却说：
“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柯尔默默重复，随后急迫地追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此一生太多无奈，行至此处，绝非我愿。”
“可笑至极。”苏叶冷冰冰地反问，“当你杀人时，当无辜者向你求饶时，你可有半分犹豫？可愿听对方说话？”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柯尔一怔，黯淡地垂下脑袋，低声呢喃：
“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这不是报应。”苏叶冷淡反驳，“你报应会是死后显现。”
“你会十八层地狱，受尽各种罪行，在痛苦中沉沦几千年，以洗清杀人的罪孽。”
说到此处，见柯尔面露不解，她疑惑反问：
“你既然是修士，难道不知道生前作孽，死后定有回报吗？”
柯尔苦笑一笑，边笑边流泪。
“我算什么修士，不过是被培养的替罪羔羊。”
亏得他称这群祭品为羔羊，原来他也是羔羊，同这群没有区别。
哈哈哈哈，如何可笑，如何可笑啊！
刹那，苏叶便想起了早些年邪修中经常出现的“羊羔”。
“你是被选中的羊羔？”
“什么是羊羔？”
“专门选中替邪修承担鲜血和罪责的。”
“原来从一开始，我的命就已经注定了。”
说话到此刻，柯尔已血色全无，只靠一口气撑着。
他怔怔地看着苏叶，忽然呢喃道：
“我要死了。”
“我知道。“
“我做了很多坏事，死后一定会天打雷劈的。”
“嗯，这个确实。”
“所以，你能帮我收敛尸体吗？”噙着眼泪，柯尔望着苏叶，黯淡请求。
为了不让苏叶拒绝，他急忙补充道：
“不需要墓碑，不需要棺材，只需要一张草席，一张草席已经足矣。”
他杀了很多人，为很多人准备了棺材，可到了他自己，他却只能奢求于一张草席。
苏叶静了静，回答：
“你会有棺材的。”顿了一下，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墓志铭要写吗？”
柯尔眼泪唰地流下。
维持他生存的最后一口气即将断绝，他含着那口气，断断续续地说：
“我……叫……柯尔，墓志铭是……这是……一个……从未被人……爱过……的倒霉蛋。”
说完，他眼神蓦然涣散，却也强撑最后一口气，对苏叶挥挥手：
“来…………”
没有犹豫，苏叶走到柯尔面前，屈身蹲下。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猛然拽住苏叶的手，一个硬邦邦的小物件被塞进她的手里。
“小心……灵犀……”
艰涩地吐出这句话，他脑袋一歪，当场气绝。
第241章 慢慢谈
“他……死了？”
听到问话，苏叶下意识抬眸，看见站在密室门口，呆愣的浮云。
她刚要开口回答，可五脏六腑忽然绞痛，如同一股冲击波在腹部搅动。
遭了，痛感恢复了。
下一秒，她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晕厥。
再次醒来，鼻腔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熏得她脑瓜仁疼。
她迷迷瞪瞪地睁眼，雪白、不染一丝尘埃的天花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