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问句,可懒洋洋的腔调没有半分好奇,秦修伦觉得有些怪异,他归结于是岳明归不想让自己心情顺畅。
“猜对一半,不过想来你们也没动过他运送的粮草。
真正有问题的,是原阳的粮仓,掺了底也伽。”
合拢的眼皮勉力一抬,岳明归十分敷衍的点了点头,砸吧砸吧嘴一副就要睡过去的样子,秦修论嘴角险些绷不住。
“殿下就没什么疑惑?”
“嗯?确实有。不过我得先看看大单于的面相。”
岳明归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东倒西歪的站起来上下打量着秦修伦。
见他站起身向着秦修伦走过来,他身后的匈奴武士戒备的抽出弯刀,被秦修伦一拂手阻止了。
“殿下还会相面?”
看着岳明归盘膝坐在地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自己,秦修伦面色不改回视过去。
“嗯,学过两天。
嘶,大单于最近是否有体虚腹痛之兆,还有不明缘由的心悸?”
下巴上粘了几根头发,岳明归一边故作高深的摘下巴上的头发,一边捋着不存在的胡须,隐士高人一般说出病症。
面上的笑意消失,秦修伦眸色沉沉,和嘴角含笑的岳明归对视良久,挥手让身后的武士出去守候。
“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岳明归作高人有点做上瘾了,他继续捋着不存在的长髯,摇头晃脑的打着谜:
“正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单于脉象如水中漂帛,沉细柔弱。啧,不好说不好说啊。”
再听下去,秦修伦也知道岳明归是在胡诌一通。他张嘴就要喊门口的武士进来,岳明归猛地起身,牢牢盯着他。
“你中了蛊,告诉我,你在京城时,与大乘教做的什么交易!?”
秦修伦一怔,思绪回到几个月前。
青风阁里那杯春日醉,城西宅院里的那杯茶。
“公子将我请来,是想说什么?”
秦修伦笑的依旧温柔和煦,拿出封请柬放到桌上推到韩江清面前。
“做个交易,我替你杀了须卜各。”
冷声冰泉般流着,韩江清没有废话,拿出一个锦囊搁置在桌上,直截了当。
“杀了他?我是一团正使,公子是在说笑?”
他略厌恶的蹙眉,拿出封印有火中黑莲印记的信,手指夹着信一甩,信纸破空直掠而出,擦过秦修伦的耳边被他截住。看清楚这封信的秦修伦面色微不可察的一僵,又恍然道:
“原来是你啊,左协侍。”
想起回到草原后被忽略的身体上的不适,秦修伦面色难看,几个月前他就中招了。
须卜各既然能毫无破绽的死于蛊,自己居然因为觉得韩江清与自己是一路人,都想颠覆中原,而毫无芥蒂的接了他的东西,真是愚不可及!
他面色变幻,半晌才恢复表面的平静,抬头看着岳明归平静一笑:
“那位寒江公子当真厉害,几个月前便为今日做了准备。
我以为,以他对嘉宁帝的恨意,应当是诚心助我即位、进主中原才对。”
听着秦修伦的话,有什么在岳明归脑中串联,迷迷糊糊却已经让他感觉不好。漆黑的眼眸黑雾翻涌,落在秦修伦身上,他努力克制自己保持正常的状态。
“你进犯云中是他的意思?”
秦修伦冥想了片刻,把自己离京后杀了须卜各、联络草原剩余几个部落、得到大乘教的帮助和怂恿等等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一条通路达成,不管后续有没有韩江清的参与,从他与韩江清见面,须卜各入京时便已经注定到达今天这步。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嘈杂的喊杀声起。秦修伦面色一厉,武士也冲进帐内,却没有岳明归的动作快——铁箍一样的手掌死死掐住秦修伦的脖颈。
“晋阳王在城中布置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亲自打原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岳明归低声道,抬头看着武士一声厉喝,手指用力威胁他:
“出去——”
秦修伦挥挥手,让武士出去,脖颈上的力度松了些,他咳嗽几下才平复。
“你既有蛊虫,何不直接杀了我。”
左手狠狠敲在秦修伦搞小动作摸向桌案的手,岳明归语中寒意四起:
“带着你的王庭西迁,远离中原,我们仍然可以互市、交易。你在位一天,我保你活一天,绝不动你。”
帐外云中军与匈奴武士的厮杀愈烈,秦修伦却只觉整个世界死寂一片,良久,他点头应允。
当夜,晋阳王于城内起兵作乱,彭越武最先控制了晋阳王,往日互相攻击好似失了神智的士卒都恢复正常,干脆利落解决了城中鬼祟之辈。
城外埋伏在匈奴边的几千人马与军中被抓的几十士卒里应外合,趁其不备攻进敌方。匈奴大败,单于阿修伦投降,书写降书与大雍协商等等事情岳明归没有时间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