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有点儿。咳咳,但休息会就好了,不要紧。”她掩唇咳嗽着,五指去寻茶盏,恰好找到满杯的茶盏,满满喝了一大口。
几滴茶水顺着樱唇流下,明姝用帕子沾了沾,放下茶盏时,发现崔承嗣仍在盯着她。
茶盏不知道怎么脱了手,她嫣然笑笑,把茶盏扶正。
崔承嗣从蹀躞带的囊中拿出了用帕子包着的蟠龙簪子,唇吻几经开合,道:“回来时经过玉器铺子买的,试试。”
“怎么突然送我簪子?”明姝狐疑地瞥了眼那簪子,水头比自己头上的更好,剔透见肤,浑无杂质。那簪身拿在手上,也沉甸甸的,想是极为贵重。
她的头面首饰不少,却独独没有蟠龙样式的簪子。
岑雪衣眼热,正欲说话,却听崔承嗣道:“逢年过节,都会买簪子。”
“是吗?”明姝端详着这支簪子,越发奇怪,“逢年过节,你都买簪子送府里的人?”
“嗯。”崔承嗣囫囵应声,正要把她头顶那根簪子取下,却被明姝抵住手,“夫君,你做什么?”
崔承嗣皱眉:“戴了新的,就不要戴旧的。”
“不要紧。两支都好看。”明姝将凤簪摁回去,又把蟠龙簪簪上,婉笑道,“龙凤呈祥不好吗?”
她随便簪的位置不太好,龙被凤压在了下面。崔承嗣忽然攥住她的腕,非要重新簪。
把凤簪取出,把蟠龙簪簪回。
簪在她发髻上最明显的位置,明姝挣了挣,却觉得他力气大得吓人,根本没有把凤簪簪回的意思。
“夫君,把凤簪还我吧。”她求他道。
崔承嗣攥着凤簪,摩挲着,只要稍稍用力,这簪子就能被他折断。
“它对你很重要?”
他颇有些无理取闹,明姝莫名其妙。默了会,她的柔荑覆上他粗糙的手背,讨好道:“是啊,夫君,还给我吧。”
她一连婉求了两次,崔承嗣这才把簪子还她。
虽然还了,簪身的金子也被他攥扭曲了。
明姝无语,把簪子簪了回去。这次倒是凤在下龙在上,崔承嗣喉结滚动,欲言又止。岑雪衣像个多事的站在那里,白眼翻了又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说完。
她转了转桌上茶盏,忍不住插话:“嗣哥哥,过几日要不要在割鹿台办跳火节,和百姓们热闹热闹?岑哥哥近来都在廷州,过年了,大家一起喝酒吃肉,自在开心多好啊。”
崔承嗣若去,明姝也一定去的。
等明姝到了外府,岑元深便有机会看见她的模样了。
崔承嗣盯着那凤簪,随口道:“你想办?”
“崔伯伯身体好时每年都办,隔了有几年了,确实想办了。”
“那便办。”
明姝倒是听说过跳火节,人们聚在高高的篝火前,往里面扔剪纸烧东西。她不太感兴趣,何况可能要与岑元深同行,不免掩唇咳了咳:“我最近身体不知怎么总不好,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去呢。”
崔承嗣眸色又沉:“你不去?”
明姝弱声道:“我心里是很想与夫君去的,但是不知道到时候病能不能好了。”
崔承嗣刻意站起来,却也还是看着明姝,“你若不去,我到时候便只和岑雪衣游街。”
岑雪衣眸光亮了:“真的吗?”若能和崔承嗣并肩游街,岑元深见不见得到明姝,也不重要了。总有机会见的,但和崔承嗣一起游街的殊荣,却不是谁都享有的。
何况,还是崔承嗣主动提出和她一起。
明姝只想摆脱岑元深,恹恹道:“那夫君好好照顾岑姑娘,我到时夜里就不等夫君,先歇了。”
说是如此,明姝却暗自盘算,那日定是喧鼓震天,游人如织,她可以换身便服戴上凤簪在街上逛逛,兴许能碰到认得簪子的人。
崔承嗣的语气突然沉下来:“我还有别的事,不会很晚回,你可以等我。”
他一副她招惹了他的模样。
明姝茫然,指尖摁了摁头顶的蟠龙簪,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病。
*
崔承嗣才离了寝屋,岑雪衣便得意地飞了眼明姝,乐颠颠跟出去,但是叫了半天,崔承嗣也没有等她。
崔承嗣看到王管事,招呼道:“再去玉器店买些簪子,送给府里上下女眷。”
“啊?大人要什么样式的簪子?”
“不是龙头簪就可以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道,“去请廷州最好的大夫过来,给公主看看。这几日不许她再出门,务必养好病。”
他走到凋萎的荷花池畔驻足。看着看着,已经泛黄的荷叶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半跪在小女郎面前,为她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