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还停留在他怨怼她的记忆里。
崔承嗣试图解释什么,张了张口,又觉得难为情。
若非被逼迫,那些羞人的情话,他无法出口。
小忆廷也迷迷糊糊的,突然便撑不住自己的头,咚一声砸在褥子上,把自己吓醒了。明姝讶然,关切道:“忆儿,摔到哪里了吗?”
“没有没有。”他连忙道,又担忧地问,“阿娘,你好点了吗?”
他一醒,就想起崔承嗣昨晚所作的一切,迫不及待确定崔承嗣治病的效果。他这么问的时候,发现崔承嗣淡漠的目光扫了过来,但是崔承嗣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和他一样,想听听明姝的回答。
虽然明姝能自己起来,已是大好了的表现,但崔承嗣一定要听她亲口确认。
明姝不免揉了揉小忆廷的脑袋,用爱怜的声音道,“嗯,好多了。忆儿,你什么时候坐起来的,为了守着我吗?”崔承嗣别过视线,臂弯中似乎还残留着清雅的胭脂香,她一定不知道,那样的温柔乡,令人如何沉醉。
小忆廷更是雀跃起来,差点便要夸崔承嗣,但想到昨晚崔承嗣的叮嘱,又连忙捂住嘴。
天机不可泄露,他千万得守规矩,不对明姝崩一个字。他只是顺着明姝的话,不停点头。
侍女进帐伺候几人梳洗,还给崔承嗣准备了一套崭新的翻领胡绵袍,披肩护腰玄甲,錾金蹀躞带和青铜花纹护腕。有两名侍女给崔承嗣换衣服,两名侍女给他编发。
可不等她们按照曷萨那人的装束打扮,崔承嗣便喝道:“下去。”
他习惯像崔执殳那般盘发,但后来嫌弃头发难盘,只束长马尾,头发长的时候,能悬到腰窝的位置。
明姝在部落里常见那些男人都会把头发编成一绺绺小辫子,但崔承嗣回到曷萨那这么久了,还是汉人装束。
她曾经为了讨好他,差人在外做过件刺有狼图腾的胡袍,他初见弃如敝履,现在又拒绝侍女编发,她不禁好奇,“崔承嗣,你们曷萨那的男人,不都这样打扮吗?你不入乡随俗?”
崔承嗣沉默地系着蹀躞带,并不答话。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厌恶苏合,以至于厌恶曷萨那的一切。
可若让她知道,他小时候差点被苏合毒死,未免会让她觉得可怜。他最怕向人示弱,曷萨那的男人绝不向谁摇尾乞怜。
明姝得不到回应,赧然地将碎发绾到耳后,不再看崔承嗣。
他未必还是曾经的他,她曾骗过他,如今不会有求必应也正常。明姝昨夜已经想清楚了,趁着他还存着愿给她找巫医的恻隐之心,自己应该学会向他低头认错,才能找到回商队的机会。
明姝想了会,小声夸道:“我,我只是还没见过你曷萨那的装扮,料想会很好看才好奇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轻烟,飘飘落在人心上,崔承嗣正用手指拢着长发,又突然把头绳放下。
明姝觉察到身后人停了动作,抬眸,却见崔承嗣又将那两名侍女叫来,命她们为他编发。明姝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为着这一句话,竟然改变了心意。
侍女们诚惶诚恐,因为听说崔承嗣昨夜将可汗苏合气得呕血,是个暴戾恣睢的存在,编发也编得格外仔细。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将发编好。
崔承嗣戴上抹额,护腕,又转身向明姝,那样沉默的站着,大抵只是在等明姝的评价。半日等不到,便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得太明显,让两名侍女退下,拿起旁边艳丽的胡裙,要给明姝换上。
那胡裙边缘滚了圈雪白的狐狸毛,颜色和崔承嗣这一身衬极了,但明姝却有些后怕道,“我,我自己换吧。”
崔承嗣皱眉,突然将明姝从褥子上拉起,不容反抗地解了她汗湿的胡袍,换上新胡裙。两个人贴得太近了,明姝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崔承嗣沉眸,又露出重逢那日的眼神,她瑟瑟一抖,背部撞在了他臂弯上。
“换上。”崔承嗣命令道。
他才为了她折腾一晚上,却见她还是那样畏惧自己,心底便烦躁不安。可他说完,又觉察自己态度过激,这样只会让明姝更恐惧,便试着顺明姝的心意,将胡裙给她,明姝却主动将玉臂伸进袖中,为了站稳,柔荑仿若不经意地扶着他的胳膊,一缕青丝落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我这便换。”
那副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不忍再苛责。崔承嗣耳根渐红,悄悄反掌,把住明姝的手臂。
余光,瞥见小忆廷正满脸疑惑地打量着他和明姝。小忆廷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和明姝如此亲密,实在不明白,崔承嗣又不是他,为什么可以和明姝贴得那么近。崔承嗣担心他下一秒就要问,这是不是也是狼神的意思,不得不用眼神警示他,不许多嘴。小忆廷忙撇过视线,当然,还是时不时飞过来两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