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果真叫裴琮之送去了江齐言身边。
正逢他回南江城。
离开上京城的那一日,沈清棠出府来送落月。没去码头,只坐在马车里撩帘遥遥看了一眼。
落月也在寻她,码头人来人往,总没有她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落月,船要开了,我们走吧!”
江齐言牵她上船。
落月红着眼,抿了抿唇,迟疑着问,“她真的……不来送我吗?”
“或许是有事绊着了,过不来。”
江齐言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头,“别难过,去了南江,也还是有机会再见的。日后我来上京,再带你过来看她。”
那就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落月心里虽难过,但到底性子乖顺听话,跟着他上船去。
马车里的人已经看这边看了许久了。
身后伸过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替沈清棠轻轻落下车帘来,“好了,船已经走了,妹妹再瞧也瞧不见了。”
他将郁郁寡欢的姑娘揽进怀,幽幽叹,“妹妹何时能这样舍不下我?”
她心里惦记那么多人。
唯独没有腾出一点位置给他。
她低头不说话,他又道:“我带妹妹回另一个家。”
马车停在一间府邸的门口。
裴琮之牵她下车来,往里走,三路多进的四合院落,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游廊曲折,清致优雅又不失大气磅礴。
两人上了抄手游廊,另有曲水小溪从廊下蜿蜒而过。
过月洞门,到内院,琉璃瓦的屋脊,推光朱漆的门栏窗槅,院门上高悬的黑底金漆匾额,“衔雪园”三字风流飘逸,是裴琮之亲笔。
他搂着她的腰,带她在这内院慢慢走,屋里院外,一应陈设都是从前在衔雪院的样式。
裴琮之牵她进屋里,精雕细琢的象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挂着花卉鲛绡的帏帐。
今夜他们便宿在此处。
帷幔重重垂垂落下,他吃了避子药,上榻来抱她,缱绻情深,低语缠绵。
她几要沦陷。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透过繁复的帷幔,窥见了一点清幽月光落在地上,香漏无声。
迁府是大事。
本应大操大办,宴请世家同僚。但先帝百日丧未过,不能大肆操办,不过摆了个席,就自家人坐在一处吃了个饭便罢。
第147章 求情
裴绫也来。
她很久没见沈清棠了,当初裴琮之遣裴景明出府,她曾来信求过沈清棠。
到底是一母同胞,她如何能眼睁睁看裴景明落难。
但彼时沈清棠自己尚且顾不上,随口便推拒了去。
如今裴绫见着她,神情眼瞧着不大好。又见她和裴琮之夫妻恩爱,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今裴琮之身居高位,权倾天下。裴子萋嫁进皇家,亦是堂堂贵妃。
沈清棠更不必说,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也是首辅之妻。
兄弟姊妹,个个都好。
只有她的亲弟,没了子嗣命,又被丢去乡下庄子上那种无人问津的地方,只她偶尔接济一二。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寻了个机会,她还是来找沈清棠说话,“清棠妹妹。”
裴绫亦同从前在闺中一般唤她。
沈清棠转头看她,“绫姐姐。”
她看出裴绫欲言又止,“姐姐有话不妨直言。”
裴绫踟蹰再三,终是开口,“我知道妹妹对景明有怨,他从前对妹妹做的那些混账事,是他对不住妹妹。但如今他已知错了,也得了报应,如今又被罚去庄子里数月……”
她难免心疼,“前些日子,我让人去看他,说是庄子里日子清苦,人已是瘦得不成人样了。求妹妹……看在从前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帮帮他罢。”
沈清棠听得这些话,微微一笑,笑意却落不进眼里。
“真是好生奇怪。”她轻声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求我……”
前有裴老夫人,江婉。
后有裴景明,裴绫。
“可是送他去庄子上的人并不是我啊!绫姐姐是不是求错人了?”
操纵这一切的,分明是裴琮之。
“绫姐姐为何不去找琮之哥哥,反倒要来找我?”
裴绫听得这一声问,神情有些错愕。
“是因为我好说话,还是因为我好把持欺负呢?”沈清棠看过来的眼干净透彻,直视人心。
她淡淡一笑,语气随意轻忽,“或许是都有罢,不然怎么个个都来欺负我……”
裴老夫人欺负她,数次想叫她去西院那个虎狼窝。
江婉欺负她,用她的一生来换自己的自由。
裴景明欺负她,明目张胆的觊觎惦记,甚至设计陷害要毁了她的清白。
更遑论裴琮之。
他是最坏的人。
算计了所有,叫她不能抵抗,罔顾自己心意,走投无路,只能委曲求全的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