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
鸢时不敢吱声,门外的砚书再问一遍,“公子,可需要砚书进来?”
仍旧寂静无声。
砚书当即反应过来,推门而入。
迎面看见的就是鸢时惊慌无措的脸,再扫一遍屋内。
房里再无他人,床上帘帐落着,隐隐可见郎君垂在榻边的玄青色衣袖。
再往上,是攥着帘帐,狠狠用力的手,手背根根青筋迸露。
砚书急呼,“公子!!”
裴琮之被喂了醒神的汤药下去,苦涩的药汁顺过喉咙,是极苦极涩的味道,却能让他短暂的强撑起精神。
他睁开眼,眼里的艰涩郁痛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遭受背叛后的冰冷寒戾。
鸢时跪在地上,浑身抖成了筛子,听他冷冷问,“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
鸢时怎么会知道,她不过是江婉送来的奴婢,只知道听从沈清棠吩咐行事。
裴琮之深深喘气。
他药性还没恢复,咬着牙吩咐砚书,“快!去城门口截住她!”
她一个人,又不会骑马,走不远,想必还在上京城里。
“是!”
砚书忙领了吩咐出去。
鸢时还跪在地上,背脊弯着,半点不敢抬头,战战兢兢。
裴琮之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墙上挂着的书画上。
他记得,方才沈清棠便是从那儿走了进去。
他问鸢时,“这条密道通向哪里?”
“旁……旁边的一所宅子里。”
鸢时怕极了他,哆嗦着身子答,“我过来时,那间宅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沈姑娘身边的丫鬟,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
第87章 主意
丫鬟是采薇,女童是落月。
裴琮之吩咐人去看。
过去的小厮将宅子里外翻了一遍,回来报,“那宅子里是空的,里面的人全部都已离开了。”
裴琮之闭上眼。
果然是他的好妹妹,她将他所有能威胁到她的人全都带走,不留后路。
砚书去了一趟城门口,载着沈清棠的马车早已出了城门。
他带着人去追,经过分岔路就失了踪迹。
砚书无法,回来报裴琮之,“三条道都有马车辙印,且深浅相差无几,实在辨不出沈姑娘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三个方向都派了人去寻,但沈清棠预谋的如此周全,想必定还有别的法子能脱身,找到人的希望廖廖无几。
裴琮之焉能不知。
计划这般周密,定是有人暗中帮她。
他目光冷冷落在鸢时身上,压得她的背脊又往下了几分,声音凛冽刺骨,“你是谁的人?”
她不是归崖院的丫鬟。
鸢时磕磕绊绊答,“奴婢是夫人买来的。”
裴琮之来无沁斋找江婉。
她早知他会来,正坐在佛堂里等他。
月光清华如水,佛堂的门忽地被人踹开,紧接着是怒气汹汹的质问,“她人呢?”
他药性刚解,眼还红着,像一头发怒的豺狼,哪还有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江婉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她不过是向我要了个小丫鬟去。旁的,我一概不知。”
她是真的一概不知。
她只知沈清棠今夜必离开。
她坐等着看这一场好戏,等着看他爱而不得的狼狈模样。
心里不免畅快又得意,“怎么,她走了吗?我就说她不会愿意嫁给你,果然一语成箴。”
裴琮之看着江婉,面色从未有过的冷,“你助她走?那你有没有想过,望安寺的那个人会是什么下场?”
她当然想过。
“那你就杀了他好了,我和他一起死。反正你们都拿这个来要挟我,我能怎么办?”
她破罐子破摔,又有些癫狂的笑,“你放心,我已经写好了遗信。只要我一死,你弑母的名声就会传出去。我倒要看看,以孝道治国的大梁,要如何容忍一个弑母的人在朝为官?”
这是沈清棠给她出的主意。
“伯母一直受琮之哥哥要挟,很苦恼吧?但其实,伯母也有能要挟到哥哥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清棠微微一笑,提醒她,“哥哥在外面,一直都是孝顺又有礼节的好孩子呢!外头都传,就算伯母将裴伯父逼离了家,导致哥哥仕途受阻。可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孝顺伯母。”
江婉听了冷哼,“他一贯如此,在外面装得冠冕堂皇。”
实际内里却是阴暗又自私多疑。
“那若是伯母自己将这事捅了出去呢?”
一个弑母的名声传出去,他此前装得再厉害,再能掩人耳目也是枉然吧?
江婉倒是从未想到这上头去,不免对沈清棠有些刮目相看,也隐隐有些心惊,觉得她心机之深不亚于裴琮之。
只是她奇怪,“他虽对我不好,但对你这个妹妹却是好到没话说,更是费尽心机要来娶你。你就忍心这般算计他?”